爱吃薯条的小宝(2)

“它还是太胖了,伯特伦太太。”我说,“你没有照我的话改变一下它的饮食吗?我说过它真的不可以只吃炸鱼和薯条。”

她耸耸肩膀,一蓬烟灰顺势落到她的罩衫上。“有啊,我稍微改变了一下,不给薯条,只给它吃鱼。可是它不爱鱼,它就爱薯条。”

“是是。”这话题不能说得太多,我看得出伯特伦太太自己也只爱这两种口味,要是硬说大块的炸鱼对减肥有好处,那未免太白痴了;因为她的体型,跟她的宝贝狗一样,已经是最好的见证。

说实在的,我看她们俩面对面,笔挺地坐在那儿还真像。两个都硕大无朋,动也不动,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胖狗多半懒懒的,脾气又好,可是小宝变脸跟翻书一样快,成串的邮差、报童、推销员被它的怪声怪像吓得逃命都来不及。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名叫卖刷子的小贩。当时那贩子悠闲地踩着货车,车把上挂着货品,在弄堂里兜售。他到了这幢楼下,刚要减速慢行,小宝闯了出来,速度之快就像百米冠军。

“是什么问题,伯特伦太太?”我改变话题。

“它的眼睛,不停地流出东西来。”

“噢,我明白。”大狗的左眼几乎完全闭上了,一道分泌物把脸上的毛发沾湿了,黏成黑黑的一撮。这使它的外观看起来更加阴险。“有些发炎,很可能受了什么感染。”

病因不会太难找,有可能是进了异物,也有可能只是轻微的结膜炎。我伸手准备拉下它的眼皮检查。小宝不动,只用它那只好眼瞪着我,嘴皮向后翻,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我缩回手:“嗯……好……我开些抗生素眼药膏给你,每天替它点三次。你会做吧?”

“当然会。它温顺得像头老绵羊。”她面无表情地用原来那支烟点上新的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什么事我都能为它做。”

“太好了。”往药包里翻药膏时,那种吃败仗的感觉又出现了,不过并不为别的。替小宝看病向来是“远程”治疗,我从没做过像量体温之类的事;坦白说,我这辈子连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它。

两星期后,伯特伦太太传来了消息:小宝的眼睛非但没有好,反而更加糟糕。

我连忙赶过去,一进弄堂又把可口无比的香味吸个饱。小宝坐的位置和上回完全一样,笔挺的面对女主人,那只眼睛里的分泌物显然增加了。这次我敢说我好像看见了一些什么,我靠近它,仔细观察大狗的脸。这时,一记闷闷的,可是极具威胁性的吼声明确地警告我:休得无礼!有了,果然毛病出在这里:一小粒肉刺就长在眼皮边上,磨到了角膜。

我转向伯特伦太太:“它那里长了一点点东西,刺激了眼睛,才流出这些分泌物。”

“长东西?!”这位女士脸上难得有任何表情,不过有一道眉毛挑了起来,嘴里的香烟也抖了一下。“我不喜欢听见这话。”

“啊,这绝对是良性的。”我说,“尽管放心,除掉它很容易,只要一除掉,它很快就会痊愈。”

我口气十分轻松。事实上就是这么轻松,注射少许麻醉药,用剪子一剪,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当我瞧见那只狗用独眼冷冷地瞄着我时,我真有些忐忑不安。对付小宝,事情可能不会那么轻松。

第二天早上,伯特伦太太带它到诊所,把它留在我那间小小的诊疗室里,立刻证明我的疑虑不是杞人忧天。很明显,如果不先镇住它,就休想做任何治疗,所幸现在出了好些新药,像乙酰丙嗪就是最好的镇静剂。无论如何,一个人揪住它的大脑袋,另外一个掂起它的皮肉,同时插上针管应该是小事一桩。小宝表现得非常明白:这种事不在它的“议程”上。人生地不熟对它构成威胁,我和西格脚还没进门,它就张开大嘴连声咆哮。我们赶紧退后锁上房门。

“捕狗圈?”西格拿不定主意。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