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如坐针毡(3)

技术员微笑地欢迎我们,继而又和兴冲冲的舒勒一起爽朗地笑起来。她将我们带进一个隔音室,向我们解释该如何进行测试。我们坐在一面空白墙壁之前,墙壁上慢慢升起两个小喇叭。左侧喇叭的顶部是一只手持铙钹的玩具兔。(显然,像耶鲁这样引领学术先锋的学府是不甘于选择更为传统的敲铙钹的大猩猩的。我是说,别逗了。猴子怎么样?我得严肃些。)另一侧是一只怀抱扁形小鼓的玩具熊。

技术员告诉我们她会躲进一个小暗室观察舒勒。她会通过每个扬声器播放一系列的音调,音量从大到小依次减弱。舒勒一旦对声音有所反应就会注意到扬声器,在此期间,玩具也会活动起来。毫无疑问,整个过程是在逗两岁以下的孩童开心。而我必须承认,那只兔子头一次活蹦乱跳时,我也偷偷笑了。

技术员解释说这不是一个精确的测试,它能确定的最多只是被测试者没有失聪。如果她每次都会去关注扬声器,这代表她的听力绝不成问题。但如果孩子对扬声器熟视无睹,那她的听力可能不正常也可能完全正常,因为还有一种情况是敲铙钹的小兔和击鼓的小熊没能引起她的兴趣。孩子对测试没有反应很有可能是因为无聊而不是失聪。这只是测试的初始手段。

测试一开始,响声足够洪亮。声音一旦响起,舒勒就会抬头望着扬声器,小动物也会摆动身子,我和舒勒会同时大笑。朱莉依然对测试的结果忐忑不安,无法像我俩一样怡然自乐。但在当时,她的顾虑—舒勒可能有什么不测—情有可原。

我仿佛未卜先知。我或多或少说服了自己舒勒会没事的。

但随着声音的逐渐减弱,舒勒的反应也慢慢消失。她最终停止了观望扬声器。我瞥了一眼技术员,她现在一脸严肃。

舒勒的测试不合格。

我们坐到车上后,我回头望了一下在儿童专用椅上的舒勒。她此时正在虐待她的曲奇饼怪兽,握着它的胳膊上下挥舞。她没有失聪,这一点毫无疑问,因为她对声音有反应。我喊她的名字,她“嗖”地看了我一眼,快速地对我微笑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质问她的提线木偶阶下囚。

她可能存在听力障碍吗?她从未尝试模仿我们说话只是因为无法听清我们的话语吗?我不得不承认这完全有可能。18个月大的舒勒确实不再是一个婴儿。虽然她的脸颊会永远肉嘟嘟的,但她的脸蛋已逐渐开始显露形态。现在她迷上了走路,大多数时间都对她那辆学步车视而不见。日托所也将她晋升到高一层次的管理。她依然是婴儿吗?当然不是。舒勒俨然已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天哪。这全新的身份既有优势也需要她在某些方面符合标准。

我们很容易察觉她正慢慢变成一个小女孩,但与此同时,她依然令我们困惑。她会发声,但这些声音支离破碎,只是些长元音而没有辅音,就像一只小狼在怯怯地学嚎叫。这些声音是随机的,还是她最贴切的模仿—模仿回响在她失聪的双耳中低沉的鸣声?我们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

西蒙医生安排好了下一轮测试,焦虑依然伴随我们。

我们等待第二轮测试到来的同时,生活还在继续。当你回想起记忆中某段压抑的时光,你会觉得仿佛那时所做的一切就是发愁。只有翻开一本日志(就我而言是我的博客)阅读往事时,你才发现事实上那时你依然在生活。

我们打算搬出惠特尼的住所,因为这儿一直都显得过于狭小。当舒勒还是一个躺在儿童床里的婴儿时,这间屋子还颇为新潮,因此即使面积不大也值得一住。我和朱莉睡在卧室,卧室装有大型玻璃门,十分新潮,透过这些门整套公寓一览无余。那时舒勒睡在起居室的儿童床里,但既然她已学会走路,这个地方就显得出奇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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