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卡拉马祖(6)

虽然父亲不够称职,但较之他的父亲却已有了长足的进步。赫尔曼?哈德森是一个粗暴、无知的油田工人。他对待儿子们的方式十分恶劣,除了想象我从未在现实中目睹过。我的父亲也从未在谈话中涉及这些,只在他对我异常残暴时才会含沙射影地让我明白,与他父亲相比他已经够仁慈了,我该为此感到庆幸才是。赫尔曼是土生土长的得克萨斯州人,他给儿子起的名字尽是什么汤米?韦恩或是鲍比?雷,这些名字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们的出生证明上,因为赫尔曼不会浪费工夫取一些诸如托马斯或罗伯特之类的名字。我没有沿用我父辈的名字,而是随了母亲一个远方亲戚的名。

离我父亲过世已将近20年,现在我才可以体会到他奋斗的艰辛。鲍比?哈德森是一所初级中学的教练,当然还干得很出色。我猜测他试图将他“要成才从娃抓”的哲理贯彻到我和我的哥哥身上,结果无疑好坏参半。坦白地说,他并不是一个十分聪慧的人,不仅较之母亲相形见绌,甚至没法与我、我的哥哥和姐姐相提并论。这点长久以来都是他的一个心结。尽管如此,他还是颇有自知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不足。我猜最令他痛恨的人是我的母亲。他欺骗了她这么多年,并在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弃她而去。憎恨应该是他做出这一切的根源。我想他对于几个孩子只是没法了解。在他人生所剩不多的几年中,他依然没去尝试。他再次结婚,对我们几乎都不管不问。他过世后,我们发现他还曾经试图将我们的名字从他的遗嘱中剔除。(由于不是一个天资聪慧的人,这事也被他弄巧成拙了。他在署名时缺少证人,以至于最终遗嘱被废,我们三个人都分得了一小笔遗产。但我们都用很不明智的方式把这笔钱花了出去。我把一部分钱用做了保释金——大学中一次短暂而剧烈的纵酒使我锒铛入狱。)

我并不讨厌父亲,对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并不心怀怨恨。要达到这样的心境确实需要时间来成全,而我的哥哥和姐姐在我看来还没能做到这一点。事实的可悲之处在于,这出戏中的每个人都在物力、人力所及的范围内竭尽了所能。1999年,距我父亲的突然辞世还不足10年,我自己的孩子不久也将出世。对我来说,这是个史无前例的时刻,需要我去思忖父亲带给我的遗产究竟是什么。

所幸的是,对于父亲以及他的做法,我一直都持颇为现实主义的看法,即便在孩提时代也是如此。我从未天真地认为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公允的,或许有一天我将以他抚养我的方式去抚养我自己的孩子。

不幸的是,我32岁了,不到几个月自己的孩子就将嗷嗷待哺,而我所知道的仅是身为一个父亲不应该做什么。

密歇根的秋天是一个美丽得无与伦比的季节。10月初至,缤纷的色彩如同烟火般,似乎在一夜间将整个景致翻了个新。然而,潜藏在这美景中的却是一丝狰狞。你目睹了这缤纷的色彩,你在清早听到雁群鸣叫着飞过公寓。如果你是一个从得克萨斯来的土包子,你可能会感慨道,“这可真够酷的”,甚至还会外出买一件毛衣。

但如果你在中西部高纬度地区居住过那么一阵,你就会立即破解出信息。树木在告知你,“你最好离开这儿。这个冬季会很难熬。如果待下去,你可能会丧命。”鹅群们可是用不着被提醒第二遍的。

天气的节节恶化与朱莉怀孕期间心情的改变不谋而合(她现在已经怀孕7个多月了)。较之几周前,她身体的改变在理论上已不再明显。随着肚子的一天天变大(在此我不得不提醒一下未来的父亲们:尽量少用“肚子”这一字眼),朱莉发现人们有伸出手去触碰它的冲动。我能理解朱莉烦恼的原因;事实上,且不论被触摸的还不是我的肚子,这也是一件令我毛骨悚然的事。朱莉的脾气越发暴躁。有一次,因为医生取消了会诊,她大发雷霆地冲着接待员嚷道,“你们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这不是一个土豆,是一个孩子!”这具体是什么意思应当由读者自己去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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