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到体制外去(3)

郁达夫的“任性”让人见识了一个文人的品性。1936年年初,郁达夫在杭州建成了自己的住房,取名为“风雨茅庐”,有三间住屋两间书房,共花去一万五六千元。郁达夫为此负债4000元,据说这笔钱是一个小他很多的女学生提供的。郁达夫在此屋内仅居住三次,时间加起来尚不足一个月。房契写的是王映霞的名字,此后被王映霞出售。

跟王映霞热恋时的郁达夫把他们的爱情说成是“富春江上神仙侣”,在日记里,郁达夫甚至把跟王映霞接吻的次数都做了详细记载。但“风雨茅庐”建成后两年,即1938年,郁达夫在汉口《大公报》第四版刊登《启事》:“王映霞女士鉴: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郁达夫谨启。”

郁达夫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一部作品,他对人生、世界的看法无论多么深思熟虑,都是感性的、孩子气的。同样感性的弘一法师曾对郁达夫说:“你与佛无缘,还是做你愿做的事吧!”他对金钱的看法也相当孩子气,有一次,郁达夫请一位朋友到饭馆吃饭,结账的时候,郁达夫竟然从鞋垫底下抽出几张钞票交给了服务员,他的说辞是:“这玩意儿过去一直压迫我,现在我也要压迫它!”还有一次,郁达夫拿到工资,把钱撒在地板上,用脚狠狠地踩踏。房东老太太看了,说他真是发神经了!

郁达夫的浪漫与“放荡”不羁,造成了多方面的影响。当他终于顶不住生存压力,而想到体制内求职时,机会已经很少了。1935年夏,郁达夫拟应聘暨南大学教授,教育部长王世杰以他“生活浪漫,不足为人师”为由阻止了对他的聘任。1936年,福建省政府主席陈仪器重郁达夫的才华,想重用他,招他去面谈,结果陈仪大失所望,他觉得郁达夫“随随便便,不受约束”,看来他“不是一个适当人选”。

我们今天看郁达夫,除了他的浪漫而坎坷的人生让人唏嘘外,他的文字仍给我们美的真的和善的享受,因为他的关怀少在世俗层面,从而铸造了一个精神世界的极致之境。他的个性之独立、思想之自由,仍是我们的高标。如在北伐胜利的欢呼声中,他就怀疑革命投机者而引起攻击。国共分裂后,他又直率地对美国记者和好友徐志摩说:“我不是战士,只是作家。”此话传入“左联”内部,群情激愤,纷纷请郁达夫自动退出。于是郁达夫退出“左联”,他对杭州报章说:“他们对我很不满意,说我的作品是个人主义的。这话我是承认的,因为我是个小资产阶级出身的人……后来,他们要我去做实际工作,我对他们说,分传单之类的事,我是不能做的,于是他们就对我更不满意起来。于是,我就把郁达夫这个名字从‘左联’名单上除下来了。”但“革命意志衰退”并不能说明一切,我们今天看到,郁达夫贡献的文化遗产远胜过许多革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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