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10)

“过去战争期间,学生都闹着没有一个安静地方可以放一张书桌,现在虽是和平时期,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放一张安静的床了。”

“我有一个愿望 :等红星胡同拆迁拿回点钱,我要去外地或者北京市住几天大的饭店,安静的睡一觉,不要像现在总被人吵醒。我倒不是非去什么国家旅游,我就想美美地睡一觉,自然醒。”

如今这感受存在,这感受的对象存在,而感受者却已经不存在了。此种情况,殊不能令我理解,令我接受。走过小区,走过附近街上,见到种种熟悉景色,同样使我产生类似想法。

母亲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

每当想起这一点,仿佛觉得有另外一个时空,母亲,我,过去的生活,都在那里。它与现在这个只剩下我自己的时空之间,似乎不是先后的关系,而是平行的关系。当我置身街头,野外,陌生的地方,往往没来由地感觉正面对着那个时空,就像遥远之处有一阵风吹过,或一片云飘过似的。

而现在这个时空里,就只剩下我的“母亲曾经存在”的念头了。

曾经存在——给人的感觉恍惚迷离,好像隔着一层厚玻璃似的东西,努力想看见一点什么。我记起巴勃罗·聂鲁达在《马楚·比楚高峰》中所写的:“从空旷到空旷,像一张未捕物的网,……”我说的这种“存在”,与仍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的她的神态,声音,动作,还不是一回事。应该更确切,更实在。

我独自待在家里,有时怅然想到:曾经存在,难道真的就是彻底消失了么。我素不相信什么“特异功能”,但假若有那样一副眼光,能在这空虚之中看见母亲过去留下的身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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