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有时候一整天身边都人声鼎沸,但我总要找到独处的时光,即便那独处很短暂,只是在走廊尽头无人的地方小站一会儿。
短暂的独处,让我得以躲避嘈杂的人群,暂时清空疲惫与烦闷,与真实的内心相遇,让某种意义上的精神通道涌入清风。
我一直相信,一个无法从容面对孤独的人,会因为焦躁而失去自我。我们不能时时仰仗和依赖他人。所以,我常常在那短暂的独处时刻里,默默地为自己倾注能量。我一早便知道,与其像飞蛾般莽撞地扑向未知的灯光,还不如自己点燃篝火,约三两好友,围炉歌唱。
只是在孤身远走的路途上,孤独被无限地放大。那些从未抵达过的城市,远不如明信片上看上去那么温文尔雅。它常常用冷风骤雨考验你单薄的身躯,又用冷漠的面容冰凉你热切的盼望。
在陌生的地铁站里,难以抑制想要放声大哭的欲望。我憋一股劲儿,一路冲出人来人往的拥挤,闯进一家便利店,选一个最熟悉的食物,让那习惯的味道,从口腔源源不断地流向心肺。
年轻时,脆弱的时刻那么多,最不该沉溺于自艾自怜的情绪中。每当脆弱时,我就告诉自己:“再撑一下。”过后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撑了那么久,又走了那么远。写日记、听音乐、偶遇一场绚烂的夕阳,那些不大不小的美好,都是成长中的慰藉,值得珍藏与歌颂,直到那些曾打败自己、刺伤自己的陌生,都变成我们熟悉的一切。
最孤独时,我和很多人一样在心底里默念那几个字:“一个人要像一支队伍。”是的,躯体上我是孤军奋战,在灵魂深处却是千军万马。
孤独并不可怕。我孤身一人,但势不可当。
北岛曾在《蓝房子》中提到他最喜爱的秘鲁诗人Cesar Vallejo的一句诗:“我一无所有地漂泊。”我在一趟疾驰的高铁上看到这几个字,将它牢牢地记在心底。
少年时,守在一座小城,母亲常带我登上山冈,看一轮遥远而浑黄的落日。山垭的风吹过耳边,她轻轻地对我说:“你要去远方看看。”那样简单的几个字,落在我年少的心里,却是掷地有声的。
那时我便知道,我的生活注定了无法安守一处。千山万水,长风浩荡,陌生的一切永远在心底鼓动着我,下车又上路,靠岸又起航,小憩后屡次重新开始,记忆未曾清零,身躯却似初生般焕然一新。
E.B.怀特在《非凡岁月》里怀念自己年轻时穿越白令海峡去往北极的一场远行,他说:“每个人在他人生的发轫之初,总有一段时光,没有什么可留恋,只有抑制不住的梦想,没有什么可凭仗,只有他的好身体,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想到处流浪。”
我们一无所有,可前路那么长,又那么远,我们好像能拥有一切。
八千里路云和月,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