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父如此,女复何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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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开学报到的那天,我本想独自前去,可他还是坚持要送我。学校不大,为了维持交通秩序,只允许新生家长们将车开到停车场。停车场距离宿舍楼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更要命的是,我的行李事无巨细,囊括了暖瓶、洗脸盆和洗衣粉,还有一大袋又厚又重的书。

来回好几趟,他快步地走在我的前面,沉重的行李让他本来就瘦弱的脊背显得更为瘦弱。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初一学过的课文《背影》。当时的我一读到那句“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就想笑。他问我为什么想笑啊,我说怎么会有人戴黑布小帽呢。

可是那天,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和朱自清先生一样满眼是泪。小时候的我,一定想不到未来会有这样的一天。

这一天,我终于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给我讲数学题、物理题、化学题,也不再需要他在每天的晚自习后踩着路灯的光接我回家,甚至不再需要他听我讲为什么觉得黑布小帽好笑。

我像他期望的那样,走向了一个更大更远的世界,他虽有无限留恋不舍,但却从未因此而束缚或影响我的选择。

他的足音仍然寂寞,他的注视仍然沉默,日复一日在原地等我荣光之后一个开心的回眸,可荣光那么少,连带着回眸也变得淡而薄,他就在这样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中老去了,从无怨言。

所以这几年来我的泪点越来越低,想到他给我写过的信鼻子就会微酸,想写一篇关于他的文章,还没打开空白的文档就已泪湿眼底。

后来我恍然想起,小时候我曾拔过三颗牙齿。前两次我独自去家附近的小医院,不哭不闹,勇敢异常,惹来医生好一通夸赞。可第三次他陪我一起去,医生的麻醉针还没打下来我便开始放声大哭。医生无奈地看着他说:“前两次都没哭,这次肯定是看着你在才哭的。”

自十六岁离家外出读书,我独自跟世界厮杀时从无畏惧,深夜里的泪痕从不留到黎明。是因为我知道无论走得多远,还是能在脆弱至极的那一刻,卸下所有在陌生人面前佯装镇定的伪装与彻头彻尾的狼狈,走到他面前放声大哭。

尽管我长大了,再不会用哭泣来换他的忧虑不安,但我全部的心安与镇静皆源于深知他爱我。那原是我最牢固的后盾和最温暖的港湾啊。

也是走过如此漫长的道路之后,我才知道,他之于我,不仅是父爱如山的恩重情深,还用他至为珍贵的品质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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