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我是个作家,迫不得已救昆曲(1)

光阴荏苒,我们在老人眼中读出的不是沧桑,而是于复兴昆曲途中拾级而上的矍铄。他说:“我做昆曲逼不得已,没人做呀,有人做的话最好了,因为再不做的话昆曲快衰亡了,这是当务之急。”

要为传统美学找回信心

如何理解一个真正的传统文化,其实我们还是有迷茫期,我们总是在谈儒家文化,或者回归传统文化,甚至说我们要让文化走出去,那到底是什么文化?

白先勇:我觉得我们的文化是各方面的,很广义的。

中国艺术的美学在里头,它是一种抽象写意,是一种抒情诗话的东西,那种美我们很容易就能理解,第一,我觉得年轻人内心有一种文化认同的渴望,从19世纪我们的文化认同被撞击得很破碎,很不完整。我们旧的传统被一些西方的强势文化冲击得被掩盖了,使得我们对自己的传统文化,传统美学失去了信心,这一个世纪多我们的很大问题在这里。我们的年轻人心中总在找一个定位,我们的文化认同在哪儿,看到《牡丹亭》,这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呈现在舞台上那么美,而且那么感动人。

我觉得是两个字感动他们,一个是情,一个是美。情方面我觉得《牡丹亭》那是真的男女爱情,不是普通的,它几乎有点形而上了。情是一切生命的原动力,你会感受到生命的力量,年轻人感受得到。

第二是美,表现得美,情如果不用很美的形式表现你也不会感动,很多很粗俗的连续剧你不会感动的,这两个字就是昆曲本身,它的美学有很高的高度。

您也提到只有有一定高度的这种美学,这种传统的文化才可以打动人,才可以影响到人,才可以走到世界其他的地方。

白先勇:没错,我的看法是一个表演艺术,要变成一个普世的,要被全世界各个国家的民族接受,它一定在美学上有一种超越,超越它的文化阻隔、语言阻隔,直接达到人心这种力量。像西方有一些就达到这种境界,他们芭蕾舞那么美,人见人爱。

是,它也不需要语言去表达。

白先勇:不需要,甚至它的故事是什么,你也不必太理解,它的肢体的美、音乐的美就够了,我觉得我们的昆曲也达到那个境界了。

但是昆曲它的唱腔、它的唱调、它词语的表意这种东西还是有的啊?

白先勇:当然,它的音乐、它的唱腔同歌剧一样,音乐的美跟声调的美也能让西方人感受到。

所以他们可能并不知道它唱的是什么。

白先勇:我们有英文的字幕。

比如印象当中我去看这个演出的时候,我就会很认真去看那个中文的字幕。

白先勇:对,没有这个字幕很难懂。

我们在这个昆曲当中看到的是一种诗意,看到的是动态的舞,听到的是一种唱腔,包括在故事的情节上看到的是字幕,这整个糅合在一块,才能形成我们这个昆曲,《牡丹亭》的这种美感。

白先勇:是。现在是大舞台,我们当然也需要一些科技的补助,声光方面,荧幕打出字幕来,背投幕来增加气氛,舞美的设计。你必定要合乎21世纪观众的审美观念,否则的话拿明清时代的那种审美观来表现,我想肯定不被接受的。一个表演艺术没有观众,就没有生命力。我要说明一点,不是媚俗,不是去取悦观众,而是教育观众。我做出来吸引你,告诉你这样很美,昆曲这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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