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伟大的作家无法不书写黑暗(1)

当文学变得甜腻、艺术家争做圣洁天使时,他却以魔鬼式的写作,直面我们久已疏远的死亡、恐惧与残忍。他说,写作必须揭示时代的真相。

血性的“游侠精神”在我们民族身上退化了

野夫老师,还是先介绍一下您自己吧,因为您的经历可能太过丰富了,您看您既走过仕途当过警察,经营过图书行业,现在又从事写作,当然也当过编剧,另外也做社工,从事基层政权的研究等,我不知道您究竟怎么样定位自己,是作家、诗人,还是其他的什么?

野夫:我自己给自己定位就是自由的写作者。我自己也有过一个名片,名片上的自我介绍就是“写作者”三个字。我从来没有自称过自己是作家,一个写作者他可以写很多东西,他不需要别人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称号,所以从写作的角度来说,我写诗歌、写散文、写小说、写报告文学、写剧本,也写社会学调查,也愿意参与很多公益的活动,就是一个很杂的人。

您觉得您此前经历的事情和您的个人性格之间,是怎样一种关系?是您的性格决定了您日后所经历的种种,还是说您经历的这些事塑造了您如今的这种性格?

野夫:我更多的是相信每个人的性格决定自己的命运。就像我们说悲剧,悲剧一般来说有几种,一种所谓命运悲剧,那是宿命决定的,一种是性格悲剧,那是自身性格决定的,还有一种社会悲剧,那是社会决定的。我的一生不管是悲剧也好,喜剧也好,我觉得是性格决定的。

您是怎样一种性格?

野夫:年轻的时候属于那种有英雄情节,有理想主义,也敢作敢为的。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胆大妄为,比较血性,做出一些选择,很多时候凭直觉,不考虑后果,包含二十几年前我的那次辞职。我觉得这都是我性格中的,人家说的盲目、大胆、敢作敢为的这些因素。

您刚才提到您的故乡恩施,而且我注意到您的微博名前面还加了“土家”两个字,您也是土家族的人嘛。我很好奇的是这种民族的身份和您的故乡,在您身上的烙印如此深刻,我不知道它具体代表什么?

野夫:我们那块土地,在古代巴国所在的地方,现在又叫武陵山区,这个武陵山区的文化在今天看来虽然被同化得很严重,但是在五六十年前,或者说在三四十年前,这个地方都还有它的特色。沈从文很好地展示了我们那片土地上的一些奇特的东西。沈从文有多篇文章讲到他的故乡湘西的人,他用了一个词叫“多游侠子弟气”——游侠精神。《史记》专门有“游侠列传”,写了一批游侠。实际上我一直认为这种游侠精神是中华民族身上的一种优秀的品质,但这种品质一直经受几千年来的各种专制社会的打压,因为游侠本身就是对古代集权社会的一个挑战。经过几千年的集权社会的打压,游侠精神这种宝贵的品质在我们民族身上是退化了的。在沈从文笔下的民国时代,湘西子弟还多有游侠气。沈从文笔下写的,比如著名的“田三怒”,就是一个很标准的古代游侠气的保存者、传承者。

我生长在利川的一个小镇上,我们那个地方和湘西从文化上是一片土地,只是从地理上割裂成两个省。我生长的那个小镇,也充满了沈从文笔下的那些边镇的气氛。我在那个土地上的生长,还是给我提供了一些性格上的力量,我自己回过头来,到50岁而知天命的年龄,再来回看自己的成长过程,故乡的传统人文,那些精神,那些民风、民俗对我们还是有巨大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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