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中国人太能干反而该少做事(8)

木心和母亲的死是一堂课:人生是骗局

丹青老师,2013年您正好是60岁,您不忌讳说这个吧?

陈丹青:当然。

木心先生当年跟你们去开讲座,他那个时候是62岁吧?

陈丹青:对,木心60岁生日是在我家过的,我说你要什么花,他说鸢尾花,我就买了6朵鸢尾花,又弄了点菜,这样很安静。

那现在您也到了这个年纪了,是不是有点不一样的感觉?我怎么也到60岁了?

陈丹青:没有,我早就准备好到60岁了,我在40岁、50岁、60岁这个坎上,都挺平静的,但是60岁有点不一样,就是我剩下的时间可以算得出来了,因为画画是一个体力活,我希望至少到70岁,如果再不安分一点儿到75岁,我如果还像现在这样画画,一天保持五小时的工作,而且站在那里,虽然现在能够做到,但是同一天里又画画又写作,精力不够了。我在纽约的时候,还有前些年,我白天画了一天画,晚上还可以写四五个钟头,现在不行了,我只能干一件事情了。

这个年纪的话,我们中国人通称为“花甲”。好像给人的感觉就是已经挺老了。但是不管在政治,还是艺术上面,其实在这个年龄上,会不会反而悟得更清晰?

陈丹青:我不太相信孔子说的这个话,什么六十顺耳,什么五十知天命,我不晓得什么叫天命,60岁讨厌的老头子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我年轻的时候,都不愿意跟老头子来往,混账透顶的50岁、60岁、70岁的老头子太多了。你以为大家到了60岁就变得温良恭俭让,变得很安分?我60岁只有一个感慨,就是我在58岁经历了木心的死,59岁经历了母亲的死,是一堂课,很多人蛮年轻就经历了,我到这么晚才上这一课,上过没上过非常不一样。

这个正好是我下面的一个问题,这两年木心跟您母亲相继离去,我看木心的作品里面也经常提到死亡这个字眼,他自己说从明亮处想,死是不再疲劳的意思。

陈丹青:这不是他最好的句子,我不是很欣赏这个句子。

最好的您可以说一下吗?

陈丹青:他谈到死,但是用一句话非常清楚地表达对死的看法,我现在还想不起来。这句话我都没有注意到,网民老是用我才想到。还有他有一首短诗叫《从前慢》,在木心《文学回忆录》的回响当中应用率最高,这也不是他最好的一首诗。所以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我将来选一点儿我喜欢的木心的段落,每一个人选的是不一样的。

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到了这个年纪,您刚才说经历过死亡这件事情跟没有经历过是完全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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