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人开的杂货店看到一只手镯,搁在竹编的篮巾,使我想起美丽的妇人。
手镯是黑色的。掂起来像乌木,也有细致的纹痕。光泽却像牛角,莹润光滑。
我问店主,他细细看了一会儿,说是琥珀。
我不曾见过琥珀,也无从鉴别。
镯子很粗,大约有两指宽。为了卸戴的方便,在直径两端切开,成为两个幸圆;然后在切口的部位装了银质压花的活叶和栓钮,可以开阖。
沉厚的黑色衬着古典压花的银饰,有一种素朴的贵重。
我想是热带地方传统民间的手镶制品。许多古老原始的民族,用平常的木头、金属、矿石、动物的角骨,做成饰品。在这些物质没有货币价值以前,只是单纯因为它们的质地、色泽、纹理、形状,使人类看重爱惜。因为受人爱宠,连素朴也可以华贵了。
这手镯原来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为他们族里最美的人制作的吧。在她如莹玉般浑圆灵活的手腕上,这只镯子,不仅赞美着美貌妇人,也闪烁若一个民族聪慧灵敏的巧思和爱美之心啊!
我想起汉乐府“羽林郎”中那美丽女子:
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
长裙连理带,广袖合欢襦。
头上蓝田玉,耳后大泰珠。
当无数美貌的妇人逝去,真正不朽的美,却是一个民族永不歇止的爱美之心,以及在那样的爱美之心中产生的文明的华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