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斯科的卢米埃尔摄影美术馆的某个展览上,我看见墙上有一句话:“我想,那些优秀绝伦的伟大人物,其实他们所需要的并非是崇拜与仰慕,而是理解。”
然而互相理解也许是这个星球上最奢侈的享受。我们生命中那些无法承受的轻,那些无法言说的痛,那些隐秘的周折体会以及那些无法触碰的伤口,最终都抽象成为一种语焉不详的气氛和情绪。我们之所以孤独,是因为我们无从彻底表达这种无法用文字语言精准勾勒描绘的体验,彼此无法看见内心,甚至有时候自己也不明白这些细腻丰富情绪的根源出处,或者是羞于承认自己内心的脆弱。我们受困于此,无法传递讯息,只能无助地沉默嘶吼。
葡萄牙民歌题材Fado,词根来自于拉丁语“命运”,然而葡萄牙人们解释Fado,说这是一种“哭泣,为了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原因”,他们还说,世界上第一首Fado,就是婴儿出生时候第一声啼哭。这种民间说法难以考证,然而我却深深被其打动。
《迷失东京》的海报上写着“Everyone wants to be found”——每个人都渴望被找到。而我们每个人都渴望找到自己。
有一类人勇敢地打破了这种被禁锢的宿命,用音乐用颜料用肢体等等感官语言试图去表达自我,在一个孤岛上,向外界向宇宙发出讯号。而无论他们是不是能够被别人找到,事实上在那个过程中,他们治愈了自己。
我们无法逃离孤独,可是我们却可以逃离沉默。
无论你是不是一个艺术家,在创作的过程里,我们短暂回避了大脑逻辑判断的控制,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在用眼睛去“看”,而是在用心去“感受”,这和冥想如出一辙。在与艺术的相处中,我们与自在小孩(Inner Child)对话,血肉模糊地找到内心中缺失的那个部分,以及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克服并且接受自己的缺陷,治愈了自己灵魂的创痛。
后来的我们被作品里的能量所感染,仿佛倾听着另外一个灵魂的耳语,在那个时刻,我们分享着某种模糊而相似的体验。正如我们在一首乐曲里失声痛哭,却是痛哭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尽管每个人哀伤的理由不尽相同,可是“悲戚”本身却像是一座桥梁,打通了彼此的心灵。我们挣脱了这个星球上维度的束缚,紧紧拥抱在一起,在灵魂深处互相慰藉。
这本书是一个艺术从业者的喃喃低语,她从私人化的角度来讲述她与那些伟大艺术作品相遇的故事。人生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充满了无数困惑和内心的焦灼,以及各种情绪的此起彼伏。幸好我们有艺术这样的镜子,我们从此之中照见自己。在我们寻找自我的漫漫征途中,它们就像天空之中最明亮的星星那样给予我们指引,让我们不会轻易迷失,它抚平我们的伤口,把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我们的灵魂之中。我也曾在无数次黑暗和沮丧之中发出过“艺术拯救了我们”这样的肺腑之语。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审美不同,因此能被联结到产生共鸣的作品也不同,作者提供了一种与艺术相处的方式以及观看的引导,如何在艺术作品的自我投射里去应对种种生命的课题。
“太阳底下并无新鲜事”,那些人生措手不及的难题与痛,尽管呈现形式不一,却最终提炼抽象成那些被伟大作品反复咀嚼的情感体验,因此我们不再恐惧和慌张,那些力量始终与我们同在。
策展人 郑轶
2016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