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住所,走出Zgoda Street拐弯到Marszałkowska,那是华沙市中心的一条主要大道,其中两所时装连锁店Zara与H&M各领风骚,就是像华沙这个相对较乏人注目的东欧都会,都难免受着全球化消费市场洗礼。
行经两店门前,望向对面马路傲立的俄罗斯建筑大楼——文化科学宫(Palace of Culture and Science/Pałac Kulturyi Nauki),少不了对这座庞然巨物注目,俄罗斯风情欠奉,只觉呆板单调,甚至冰冷。这座迄今仍是全波兰最高的建筑物,建于1952年,于1955年完工,是当年苏联送给波兰的礼物,现大部分作为办公室使用。观察所见,游览这里的当地人不多,据说不少波兰人对这座建筑物表示憎恶,又或嗤之以鼻,那是苏联政权对波兰的支配象征,仿佛在市中竖立了一座大墓碑,提醒着波兰人不愉快的极权岁月。
1948年,欧洲进入长期的黑暗隧道,即历史上美苏的冷战时期,同一时间,斯大林主义在波兰开始扩张。1955年,波兰订立“华沙公约组织”,与苏联及其他东欧国家签订“友好合作互助条约”,以抵制1949年美国及一众西欧国家组成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那段日子,华沙部分具历史价值的街道与建筑逐步重建,以恢复旧有面貌,也有市政府建立其他特色建筑,展示政权,令当地人嫌恶。
斯大林政权的恐怖主义在波兰或明或暗地张牙舞爪……
今天到华沙,可以看到混合了不同特色与风格的建筑物,它们在书写华沙的历史,反映着背后的动荡故事。
2007年,蓝天白云的十月,天朗气清,少有在基氏电影中看到。但眼前的文化科学宫确是基氏电影里的常客。《人行地道》开场没多久,文化科学宫就藏在一帧又一帧的黑白照片里;后来还有《白》(White/ Biały,1993)。
人在巴黎的漂亮妻子多米尼卡要求离婚,波兰裔理发师卡罗尔在法庭上颜面无存,走出法庭,盘川尽洗,饥寒交迫。本是获奖无数的理发师,却落得在地车月台拿着梳子吹奏卖艺。最难受的是还要眼巴巴地远眺“高高在上”的妻子跟人家欢好,被迫在公共电话听着久违的春情叫嚷。不幸中的大幸,大抵是异地遇上同乡新知米可埃,卡罗尔好不容易躲进对方行李箱偷渡离开,回到地域语言熟悉的波兰,逐步挽回自信。
现实世界,容不下绝对平等。这里的平等,不过是一场部署式的报复行动。一个翻身,卡罗尔凭借小技俩成功收购农地,取得大量资金晋升富豪阶级,斥资购买办公大楼。当日,他相约好友米可埃,随地产经纪看中一所办事处,落地窗户对着的,正是这座傲视同侪的文化科学宫。卡罗尔兴致勃勃望着窗外景色,说:“华沙尽在我们脚下(Warsaw at our feet)。”话语一出,生命从此不再一样。镜头后来再转,只见卡罗尔相约米可埃在这座巨物之下,诉说着自己进一步的报复大计,如何令妻子从法国来到波兰,接受试探,卡罗尔这回更是踌躇满志。文化科学宫在这里充当了权力象征,同一时间,卡罗尔收复经济与心灵失地。
《白》是喜剧,也是悲剧。卡罗尔试探多米尼卡最终得胜,唤醒雄风,也唤回妻子真爱,代价是妻子入狱,自我身份将在波兰消声匿迹。
生命是,赢与赔,得与失,注定的双生儿,都得自己承受。
文化科学宫见证了半世纪以降波兰人民的荒谬与苦难,他以“外来者”的身份定居,成为当地一个不可被划缺的本土及旅游地标,在接受与不被接受之间,继续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