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3)

如此平实的序言,充满着对电影的深情与年月的历练体会,作为一位电影艺术工作者,你是如此的忠于自己,甚至不时自嘲挖苦,你从来没有把自己的世界置身很高、放得很大。正如你早年的作品,你所关注的,是波兰里的小市民:失去视力的士兵、不为人看重的工人阶级、入世未深的年轻人、平庸的守夜者……及至日常人们经常踏足的生活场景:办公室、政府部门、医院、车站、人行地下道……后来,你的剧情电影,也不曾忘记在电影里放置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体残障的老职工、街头的卖艺者、邮局里的小职员、从事色情事业的妓女、把玻璃瓶投进垃圾回收桶也感到困难重重的老朽者。

我在你的电影里,看到的与其说是一位电影导演对电影艺术的呕心沥血,不如说是一位人文主义者对人情世界的温婉关怀。

你的传记是一本我经常翻阅的书,它记录了你的生平轶事、创作想法,对我来说,它更像一本由智慧累积而成的解昧之作。书页有着我不同颜色的笔迹,2007年的波兰旅程,我把它带在身边,成了旅程的另类地图,带领我寻找你的生前的点点足印,完成个人对你的点滴拼凑。

至于你的墓园,传记里自然未有触及,此书出版于你离世的两年前。旅程前,我在网络打入你的名字,你在维基百科的专页里,有以下一段条目:Krzysztof Kieślowski died aged 54 on March 13,1996,during open-heart surgery following a heart attack,,and was interred in Powązki Cemetery in Warsaw。His grave is located within the prestigious plot 23 and has a sculpture of the thumb and forefingers of two hands forming an oblong space——the classic view as if through a movie camera。我依着这条资料,辗转来到波沃斯基公墓。墓园一片宁静,你的墓前,早放了几束鲜花、数瓶灵烛,想是在我到来以前,已有人特意前来向你问好。

这是一个温煦的秋日,我守在你的墓前,翻翻你的传记,感受着你的气息,静静地待上了一个小时。临离开时,我干脆用自己的语言,低声喃喃地说——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请容我向你致谢,是你让我懂得电影,懂得生命,是你让我开始自己的电影音乐书写,是你的作品让我得着慰藉,好些难行的时候,都因为你的电影,路才好走一点。

然后,一阵风暖和吹来,两旁大树叶子随风起舞,沙沙作响,我整个身体被这股和风吹拂,好不亲切,突然觉得,是你借助风声叶声,跟我回话,像是说,你都听到。

离开时,我拾起地上的两片叶子,带走,莫失莫忘,继续上路。

然后,有了这本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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