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个男孩在星期日空旷的工厂里玩。他们住在同一栋楼里,一直都一起玩。他们玩的是角色扮演游戏:三个扮演坏蛋,两个扮演好人,被摁在地上的,就是输家,只能退出游戏。之所以好坏比是2∶3,是因为他们看的电影里,好人总是能以少胜多。
因为人数的优势,坏蛋一方总是赢得多些,每一局游戏的末尾一般来说,都是以三个坏蛋把两个好人压在身下告终。所以五个男孩中的领导者就提议:
好人增加一个,坏蛋相应减少一个。提议获准通过,他们接着玩。
可还是坏人赢居多。角色确定之后,坏人就表现出惊人的活力,奔跑速度、打斗能力以及危险降临之时的惕醒,都比他们扮演好人时更出色。此间最重要的,是“坏蛋”被确定为“坏蛋”之后,便立即放下前一局敌对关系产生的抵牾与不快,迅速结盟,相互呼应、携手对抗好人。当一个坏蛋遇到危险时,另一个坏蛋会奋不顾身地去营救同伴,而非苟且偷生,就像英雄们常做的那样。
在追捕坏人的过程中,好人们有好几局都彼此埋怨,有一次甚至爆发了两个好人之间的肢体冲突。在那一局中,两个坏蛋在不远处勾肩搭背地搂在一起,躲在厂房投下的阴影中,看着阳光下在地上打着滚儿厮打的好人,笑疼了肚子。
2
两个男孩因为喜欢苗圃的陶制小花盆就一人偷了一个,看苗圃的人抓住了他们,然后命令两个男孩替他干活,像农民那样翻地,地松软了,好种花。
一个男孩乖乖接过了比他还高的铁锹,另一个男孩把铁锹扔了,为此挨了看苗圃的人密集的耳光。最终他拾起铁锹,一边哭一边松土。
乖乖的男孩很不理解挨了打的男孩。
后来两个男孩长大了,没挨打的男孩日子过得舒适安静平庸,挨打的男孩颠沛四处,最后成了个写小说的。后者某天突然想起这件多年前的事,认定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与他的一生有关。
挨打的男孩长大后是个想起一出就是一出的人,马上拿起手机打给了那个早就没什么联系的发小。
他提起这件事,并问对方还记不记得。那个当年乖乖的男孩在电话的另一端说:
你他妈现在还那么倔吗?
3
两个男孩一起玩,另一个男孩要加入他们。不是想要,是“要”。
新加入的男孩孔武有力,是大院里的狠角色。两个男孩不敢拒绝他。于是三个人就一起玩了,可那两个男孩并不开心,在确保不被后者发现的时候,他俩交换着嫌恶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后加入的男孩玩腻了庸常而没有挑战性的游戏,提议三个人去爬烟囱。“提议”就是“必须”的意思。两个男孩恐惧前者胜过了恐高,只好一道去爬。
孔武有力的男孩让另外两个男孩先爬,他在下面保护他们。
爬到多一半时,最高处的男孩听到了一声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可他不敢向下看。时间停滞了一会儿之后,下面的男孩拍了拍他的小腿肚子,说:
别怕,咱们慢点儿,看好喽,踩准踩稳,一步步地就能下去。
男孩们回到了地面。不敢看摔出了脑浆子的那个大院里的狠角色。他们的余光已经看到了。
两个男孩后来为此各自挨了家长的一顿暴打,当着死去男孩父母的面。死了的也就死了,那个年代每家都有好几个孩子,死一个也能接受。因此男孩们、或者说是男孩的父母们得到了原谅。
赔偿也无从谈起,因为都穷。
在这一天之前不久,一个男孩无意中听到大人们说,小孩杀了人也白杀。多大?他问。大人说:十四岁以下,杀了人不判死刑。
他记住了。然后在爬烟囱时,他踩了他身下那个男孩的手,踩,然后蹍。
虽然不判死刑,他也是不会说出去。如今他都快六十岁了,前不久当了爷爷。
4
一个男孩在十三岁那年的某个晚上自学成才,他会手淫了,他体验到的感觉奇妙无比。那时候他可不知道这个行为能持续到今天。如今他已年过四十,手淫还是他最喜欢的游戏,没有之一。他手淫的时候一想全世界在这个时间段得有多少多少人跟他同步手淫,就微笑。
这个数字他永远统计不出来,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