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二零一零年八月十五日,索罗斯在海边别墅举行了庆祝八十大寿的盛大晚会。我和杨青是提前一天到他家的。第二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上索罗斯的房间叫他一起去海里游泳。我进了他的卧室,他正好躺在床上做按摩,我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等他。我留意到他床上的那个枕头,上面绣了几个字“所有的人都想要你的钱”,这是索罗斯当时和苏珊结婚时别人送的礼物,他特别喜欢,留下来枕着睡觉,可能也是用来提醒自己什么,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喜欢这个枕头。

“你还在用这个枕头?”我问。他和苏珊离婚很久了,没想到他还留着这个枕头。

索罗斯半醒半睡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个枕头勾起了我的很多回忆,记得我第一次看见这个枕头,还嘲笑过他的枕头很女气,浅蓝色的枕套上绣着粉色字,想到这,我颇有感慨地大声唸道:“所有的人都想要你的钱”。索罗斯听了,闭着眼睛说:“除你之外,你是我一生至今,唯一不问我要钱的人。

索罗斯说的没错,他一生都是和钱打交道,也和想要他的钱的人打交道,从国家到社会,从机构到个人,甚至包括两位前妻和五个小孩,他和所有的人都有钱的关系。自从他认识我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我除了向他申请钱去帮助别人,或者报销为他做项目所花的费用之外,从来没有为自己向他要过一分钱。我非常清楚,他之所以乐意而且也可以和我相处这么多年,是因为我在他的生活中的出现和存在,使他能够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保留着一片纯朴自然的、非功利的净土。

按摩结束了,等按摩师离开后,索罗斯坐起来穿上浴袍,准备和我一起去游泳。他走出房间时,扭过头来笑着问我:“梁,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要钱?”

我本来不想回答,但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也就认真说了:“ 我一生中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我已经有了,很知足了。”

索罗斯瞪大眼睛问:“有了?”

我回答:“有了,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时光,这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索罗斯眼睛一亮,长吁一口气,很有感慨地点点头,微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轻轻地说:“梁,你给了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们到了海边,风太大,浪太高,索罗斯认为现在下海游泳太危险,建议在沙滩上散散步。二十多年过去了,每年夏天,我们都会在这片沙滩上散步,风把我们的脚印吹得一干二净,而我们的友情却全部倾注在蓝色无垠的大海中。

我对他说:“哲王,我正在写书,写你和我,你和中国的事情。”

索罗斯听了非常高兴,问道:“写得怎样了?”

我说“快写完了,差不多有四十章。”

索罗斯对我眨眨眼,笑着逗我说:“有那么多可写吗?”

我感叹一声:“并不多,都是一些小故事,但是详尽记录了我们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

索罗斯停住脚步,凝神屏息地望着大海久久没有说话,然后深情地自言自语:“是啊,非常美好的时光。”

下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