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写作我为什么写作(1)

同学们、朋友们:在山东大学威海分校的演讲。

现在世界上充满着骗局,尔虞我诈像大街上的包子、馄饨一样普遍。英国的“凯利事件”和美国布什政府的“监视门事件”,被这两个国家的新闻界吵得沸沸扬扬,大有新闻界要和政府部门对簿公堂之势。

从现在的情况看,似乎是两国政府有意夸大了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制作能力,欺骗了两个民主国家的广大人民,从而发动了对伊战争。伊拉克这个主权国家,就这样在“谎言”下面被“消灭”了,改朝换代了。打败伊拉克的不光是美英超强的军事力量,还有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威力更大的谎言。

最近,中国和俄罗斯的石油管道事件,也被许多国家和媒体所关注。为什么因为这牵涉到太多的国家利益,因为承诺总是会成为一句空话。我们每天都在说“诚信”,可是诚信,就像打开窗子放出去的风,分文不值。总之,撒谎者总是有一副诚实的面孔。上至国家与国家之间,下至百姓与百姓之间,欺骗构成了世界、社会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今天,一个没有读过大学,只有大专学历,还近似于掏钱买来文凭的叫阎连科的人,坐在这里给大家上课,他道貌岸然,正襟危坐,又哪里不是一场骗局呢?

既然拉开了大幕,我们就应该把戏唱到最后,就让演讲成为一场演出吧。

我演讲的题目是“我为什么写作”。原来在给林建法先生说题目时,我给他说的是“我们为什么写作”。试图通过“我们为什么写作”这个话题,和大家交流一下“我们”——许多作家在写作中面临的困境。后来,我发现谈“我们为什么写作”时,我会充满着欺骗。因为,我就是我,不是我们,不是大家,不是别的作家,如果谈我们、大家,我就只能欺骗,所以,我就临时将“我们为什么写作”改为了“我为什么写作”。这是一个比较小的题目,是一个考验作家诚实度和坦率度的题目,而更为重要的是,我写了二十多年,写了几百万字的小说,到现在我的确遇到了这样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写作?我为什么写作,写作为了什么,是我近年经常关门自问的问题。就像一个人一出门就撞到墙上一样,每当我坐在桌前,提起笔,面对稿纸的那一瞬间,出现在我头脑中的,不是我要写的小说的第一句话,而是“我为什么写作”这个挥之不去的问题。

“我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已经像我老家农村双扇木门后边那一道又粗又重的榆木门闩,卡在了我的脑子里,横在了我的脑子里,不把它拉出来,我就打不开写作的大门,我会被活活憋死在那间屋子里。

今天,我坐在这里讲“我为什么写作”,不是为了同学们好,是为了我自己好。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对我自己不好的事情我都不爱去干。勉强干了,也是应付差事。如果不是为了进一步弄懂“我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不是为了把我头脑中的门闩拔出来,我也许不会坐在这里,坐在这里,也可能是满嘴谎言,假话多于真话,空话大于实话,套话连着大话。

我必须诚实地告诉大家,我最初学习写小说时,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为了逃离土地,为了离开贫穷、落后的农村,和路遥笔下的高加林一样,为了到城里去,有一个“铁饭碗”端在手里。在别的学校和一些记者面前,我会经常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对你产生最大影响的作家是谁?这时候,我总是脱口而出:张抗抗。张抗抗在30年前写过一部长篇小说,叫《分界线》,《分界线》封面小说的内容、故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但小说的作者简介有一百多字,我记得非常清楚,说张抗抗是下乡到北大荒的知识青年,因为创作了《分界线》这部小说,已经被抽调到了哈尔滨工作——啊!这使我茅塞顿开,原来通过写小说这条渠道可以被抽调到城里去,可以使一个人脱离土地到那到处是高楼大厦的地方去。从此,我开始了学习写小说。那时的写作目的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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