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秘密服务

总统俱乐部也有自己的行动职能,它的作用依赖于总统的需求和前任总统的技巧。1946年,杜鲁门派胡佛在57天内到22个国家预防战后人道主义危机。当里根到苏联访问时,他和尼克松一起评估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的真实意图。第41任总统布什邀请福特和卡特监察1989年巴拿马大选。奥巴马派克林顿去朝鲜解救两位被逮捕的美国记者。

这些任务的风险可能很高。老布什总统的顾问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评论前任总统们时说:“他们拥有某种权力,因为他们的身份与众不同。但是,要利用他们,这很危险,因为,他们可能自以为他们知道的要比我们多,这一点既合情又合理。”经证明,总统俱乐部的一些成员既很有作用,又很令人气愤。比如,1994年,卡特受克林顿之托去朝鲜执行任务,他的任务很明确:送信,并带回关于金正日核计划的情报。然而,他却以中间人的身份达成了一项协议,阻止了危机。他甚至在CNN电视台上公开了这个危机。白宫官员聚集在白宫西翼的电视前,不想再控制他们的愤怒;一位内阁成员甚至直言不讳,称卡特为“叛徒”。

卡特想重温权力梦,认为自己身份不一般,能够提供帮助,这并不足为奇。很多人离任后的议程要比他们在任时的议程要复杂得多,这可以从他们所写的书中看出来,从他们领导的基金会中看出来,也能从他们所提供的建议之中看出来。就是在这样的严酷考验中,总统俱乐部完成了它最出色以及最糟糕的工作。在位的总统给他们光环、信件和飞机;他们既为国家服务,又为自己服务。尼克松在下台多年后曾这样说:“那些曾经拥有能力和权力来影响事件进程的总统中,没有哪位会满足于不参与其中。”

因此,不管在位总统是否邀请他们,他们都会让自己置身其中。1976年,尼克松向福特许诺他将在他眼前消失,但他却在那年的新罕布什尔州总统初选中期访问了中国。卡特和福特向乔治·布什提交了提高税收的提案,而就在几周前赢得大选时,布什还承诺不提高税收。卡特秘密游说联合国安理会反对海湾战争,布什对此也并不欣赏。有时候,前任总统最好销声匿迹。

这是总统俱乐部永恒的张力:修复坏名声是它的一项关键任务。如果前总统,如尼克松和卡特,以牺牲在任总统利益的代价修复自身名誉时,冲突就发生了。但是总统俱乐部成员更多时候是齐心协力的,而不是互相冲撞。他们会在总统图书馆成立的致辞中为彼此唱赞歌。他们在悼念中也极尽颂扬之辞。他们团结在一起,粉饰他们记录上的污点。

在比尔·克林顿时期,“美国经历了历史上最长的和平时期和最突出的经济繁荣。”他因为和“白宫女实习生的轻率之举”而陷入麻烦之中,但“他能因自己的行为向全国人民道歉,并且凭借自己总统任期上的表现继续享有史无前例的支持率”。乔治·W·布什“为每位纳税人减税……建立现代化的医疗保险制度……增强美国的军队……建立同盟推翻威胁美国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暴力政权;将5000万人从暴政中解救出来”。

你可以把修复名誉看成纯粹的自私自利行为,因为他们都在力争赢得历史的垂青。他们或许还会捍卫彼此,但不是出于同情或爱,而是因为总统俱乐部的作用就是保护总统职位本身。这个作用让他们的建议更敏锐,大部分时候确保让他们保持沉默,因为在未来某天,他们可能也需要得到宽恕。这就像是影子特工,为一个职位的权力保驾护航,这个职位的成员都一致认为,今天的美国比以往更需要这样做。有时候,继承光荣遗产能支撑机构的运行,于是像杜鲁门这样的在位时饱受诟病的总统,在往事回顾中却能得到无比尊敬,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总统俱乐部成员不想让总统看起来很糟糕,不管谁当总统都是如此。

但是,总统俱乐部最秘密的协作并不在于干预谁有资格成为总统,而是在于捍卫总统职位本身。1960年,史上结果最接近的一次总统大选后,胡佛和艾森豪威尔都悄悄告诉尼克松不要对结果有争议,尽管当时谣言四起,称芝加哥周围地区的投票机器从43位选民那里登记了121张选票。这不是因为他们想看到肯尼迪入主白宫,而是为了保护总统职位免受合法性危机的伤害。胡佛对尼克松说:“我想,我们今天在世界上所面临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们需要国家看起来很团结,这非常关键。”当肯尼迪和约翰逊因外交决策而受到攻击时,艾森豪威尔瞪着他的共和党人说,在危机时刻,“善良的美国人民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支持他们的总统。”福特原谅了尼克松,因为他归还了总统职位并让国家继续前进;虽然他在后来一次大选中失败,但是他永远捍卫他的选择。27年后,肯尼迪家族授予福特“勇气奖”,对这位曾原谅过他前任的总统,肯尼迪总统的家人也象征性地原谅了他。2008年总统大选后,乔治·W·布什对巴拉克·奥巴马说:“我们希望您成功。我们所有曾在这间办公室任职的人都明白,总统一职超越个人利益。”

当政治文化分裂的时候,总统个人服务于全体人民。你会看到,在激烈选战后,多位总统会一起坐到白宫总统办公室聊天,或者一起上路为飓风赈灾,看到他们站在彼此身旁,旧敌和解休战,而政治也在此刻停止,公共利益超越了个人骄傲或抱负。当比尔·克林顿和乔治·W·布什开始为赈灾合作筹款时,他们知道他们的交情完全超越了时代,所以他们才乐此不疲。克林顿说:“美国人喜欢政治,他们喜欢我们发表不同观点,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必须通过坦率的辩论来找到好的答案。但是,他们也会认为,辩论本身也有局限性。”他说,太长时间以来,政客们不仅仅不同意对手的观点,他们还鄙视和妖魔化对手的观点,整个国家也因此而遭受损失。“这对我们解决问题和做事造成了阻碍。因此,我认为,当人民看到乔治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说:‘这才是我们国家应有的运作方式。’”

那么,在21世纪初期,总统俱乐部到底有多重要呢?在每一个时代,三大要素决定它的表现:在任总统的需要和选择、前任总统的需要和能力,以及一种对他们的合作或欢迎或谴责的氛围。并不奇怪的是,总统俱乐部的创立者们都承认这三大要素。胡佛和杜鲁门证明了他们能做到多好,而方式就是建立一种出奇高效的同盟。1945年,这个国家和全世界的大多数地区都四分五裂:对于这两个坚决承诺挽救这种局面的人,不管是国会和政党,还是公众,他们都不会反对。

这种情况,在其发展阶段,也是不寻常的。在艾森豪威尔时期,总统俱乐部失去了它大部分的影响力;那时,总统基本上感觉不到对它有需要。后来的总统可能会感觉到了那种需要,但缺少资源;尼克松不能给杰拉尔德·福特多少帮助,除了尽可能保持沉默。但是,长时间以来,总统俱乐部本身就已经成为一种势力,能够通过其成员的最好和最差的特点来改变历史的进程。

回到最初,当总统俱乐部成立时,尽管它后来展现出了自己的能量,但创立总统俱乐部的那个主意显得如此稀奇古怪,即便对那两位创立了它的总统而言,他们都不曾想到它会起怎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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