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高兴地扔了锄头,跑向地头大声说:“大伙儿听好了,我今天不唱老戏,唱我自己编的一段吕剧,题目就叫《 歌颂英雄牛有草 》,献丑了啊。”她亮开清脆的嗓子唱道,“麦香河,三道弯,麦香村出了个人尖尖。他领着大伙儿闹土改,名字就叫牛有草。说大胆,唱大胆,大胆的事迹唱不完。村里来了还乡团,老百姓眼看遭祸患。为了保护老百姓,他舍生忘死冲在前……”
马小转笑着说:“听着戏锄地,真滋润,这个驴痒痒的办法好。”三猴儿接上:“小转儿,咱俩互相呗。”马小转笑骂:“撅腚等着吧!看你尖嘴猴腮的样子,恶心人!”
牛有草在前面喊:“大伙儿赶紧干活,前线等粮食呢。前段时间周老虎让人从前线稍回话来,说部队缺粮,战士们有时候吃不饱。他跟我说过,为了让咱农民都有地种,吃饱饭,就是牺牲了也心甘情愿。”马仁礼在院子里摆弄百叶箱、风速计。马小转走进院子告诉马仁礼,牛组长让他去一趟,要给他分配新任务。马仁礼听说牛有草叫他,不敢怠慢,赶紧去牛有草家。牛有草正把一床漏了棉花的破被挂在晾衣绳上,马仁礼拎着一瓶酒来了。
牛有草问:“手里拎的啥东西?”马仁礼笑着说:“好酒,景芝白干儿。”
牛有草板着脸训斥:“啥意思?想拉拢贫雇农吗?”马仁礼赔笑:“牛组长真能开玩笑,我是怕您说多了话口渴。”
牛有草瞪眼说:“口渴也不能喝酒。人心隔肚皮,你到底是啥意思?不想听我说话吗?”马仁礼弓腰摇头:“打死我也不敢。”“不敢是啥意思?我压迫你了吗?”“没有,我想听您的指示。”
牛有草追问:“那你拿瓶酒过来干啥?想灌倒我?”马仁礼无奈,一把打开瓶塞说:“您既然这么说,我还是自己喝了吧。”
马仁礼刚喝几口,牛有草一把抢过酒瓶说:“我这就让你看看,贫雇农面对剥削阶级的拉拢腐蚀是个啥态度!”他仰头喝酒,一口气喝完一瓶酒,“别说一瓶,就是三瓶四瓶也不在话下!”牛有草放下酒瓶才说到正题:“马仁礼,找你来没别的事儿,老蒋吆喝着要反攻大陆了,反革命很猖狂,那也是秋后的蚂蚱。我才接到上级命令,说要对你进行管制。以后,你早晨要向我请示,晚上要向我汇报,风雨不误!听到没有?”
马仁礼忙弓腰点头:“听到、听到,我听上级的,更要听牛组长的。”
马仁礼知道,他的苦日子来了。
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杨灯儿也老大不小了,仍待字闺中,她父母心焦着呢。她爹杨连地的哮喘病犯了,抽着止喘的偏方洋金花烟,杨灯儿在一边服侍着。老杨喘了几口,忽然又催灯儿老大不小的该成个家了。灯儿不说话。
灯儿娘说:“你还有脸说这话,要不是你把咱家的名声弄这么臭,就凭咱家灯儿的模样,媒人都得踩烂门槛子,可如今媒人不登门不说,托媒人说媒,人家都不搭理。”老杨叹了口气不吭声。灯儿娘继续埋怨,“牛有草也不是东西,那年说咱闺女是他的人了,他不嫌害臊不要紧,咱闺女还嫌害臊呢,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来。咱闺女坏名声在外,嫁人也难。”
老杨问:“灯儿你说实话,心里是不是还擎着那个人儿?”灯儿还是不说话。老杨心想,解铃还得系铃人,要赶紧找牛有草说道说道!
天才擦黑儿,杨连地来到牛有草家,瞪眼看着牛有草。牛有草不冷不热地问:“你来干啥?”老杨说:“唉,没老娘们儿的日子就是不好过啊!”
牛有草皱着眉问:“说这些不咸不淡的啥意思?”老杨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把心里话说清楚。”
牛有草板着脸说:“说呗,没堵着你的嘴。”老杨说:“这话咋说的?当年我和你爹黄河滩一番比画,不为别的,就是为出口气。你爹死在我手里,我认账,可我不是故意的,是你爹激怒了我,我收不住手,误伤你爹。我说过,我这条老命就放你这儿,你要是不解气,立马拿走,我没半点埋怨。话说回来,灯儿是个干净人儿,岁数不小了,还孤零个身子,她心里一直挂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