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仁礼在屋里摆弄风速仪,乔月走进来。马仁礼笑着问:“怎么?不看书了?想我了?”乔月脸色严肃地说:“仁礼,有些话想对你说说。我想了好几天,咱们分手吧。”
马仁礼一愣,望着乔月。乔月对马仁礼说了真心话。一个女孩儿家嫁人,其实就是找靠山,她觉得将来马仁礼靠不住,怕共产党坐天下了,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乔月东北老家传来信儿了,说土改以后,地主老财的日子都不好过,有的不甘心受屈,上山当胡子,没跑的个个低头搭脑受人欺负。她说马仁礼对她的恩德她不会忘,可她不能眼睁睁跳出火坑又进水坑,一句话,不想跟着马仁礼受连累。
马仁礼长叹:“你这是忘恩负义。看来我爹说的没错,果然是戏子无良。那好吧,你走你的阳关路吧。”乔月闪着大眼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我无依无靠,暂时还没有地方去,你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马仁礼又是一声长叹:“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好吧。”
土改工作组眼看就要进村了,一穷二白的人欢欣鼓舞,家有产业的地主却是人心凄惶。
这天夜里,马家父子满脸沮丧地在堂屋里商量对策。马仁礼知道,根据东北那边的说法,工作组来了之后先是搞串联,组织农会,接着调查土地占有情况划成分,分土地。马仁礼觉得,工作组是冲着土地来的,如果投其所好,再献一些地,划成分的时候就不会定得太高。马敬贤心痛不想再献地。马仁礼告诉他爹,工作队是根据土地占有的情况划成分,根据他家现有的土地,就得划个地主。共产党斗的就是地主!划了地主就等着开斗争会时挨斗!所以,留下够自己种的,咬牙全献!
马敬贤叫苦:“我的天啊,要我的命根子了,那可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家业啊,怎么让我跟列祖列宗交代啊!杀了我吧!”马仁礼劝解说:“爹,都什么时候了?你想搞得家破人亡吗?你挡得住吗?”
马敬贤摇头说:“老蒋都挡不住,我哪儿挡得住!”马仁礼厉声道:“那就听我的!把地契都拿出来!”
马敬贤一夜没合眼,早晨躺在炕上,头痛欲裂,额头上捂毛巾哼哼唧唧的。马仁礼整理地契,写好分地名单,然后让赵有田给村里没地的乡亲过个话,就说马家要给乡亲们二次分地,中午到关帝庙前集合。跟乡亲们说,这回分的都是好地,除了留下自己种的,其余的全部分了。
中午,关帝庙戏台子前围满村民。马仁礼站在戏台子上大声说:“乡亲们,今天把大家伙儿请来,不为别的事,我们老马家又要给乡亲们分地了……”
三疯子牛有金忽然跑过来大喊:“来了!来了!大马车……”
这时候,一辆拉着土改工作队成员的马车奔过来。周老虎挥挥手,车把式停了车。周老虎下车走到戏台子前,听马仁礼讲话。
马仁礼接着说:“乡亲们,这次分地,我们马家毫无保留,除了留下自己种的十来亩地,其余全部分给乡亲们,给地契。别的我就不说了,来实惠的,现在我叫到名的请上台来,第一个,牛忠贵……”
周老虎喊了一声:“等一等!”他跳上台说,“乡亲们,大家还认识我吧?”
地里仙牛忠贵说:“咋不认识,你是周老虎,打小日本的时候,你是麦香岭游击队队长,还在咱们村住过一段。”周老虎笑着说:“哎呀,这不是地里仙牛二爷吗?你老人家还好吗?”
地里仙说:“好着呢,几年不见,你也胡子拉碴的了,当官了?”周老虎摆手说:“不是当官,现在我是麦香村土改工作队队长。工作队落地儿就开始工作,我宣布工作队第一个命令,从现在开始,麦香村停止一切土地交易和赠送,今天这儿的行动取消!”
马仁礼忙解释说:“周队长,我这既不是土地交易,也不是赠送,是把土地分给乡亲们。”周老虎说:“那好啊,你把地契交给工作队吧,我们马上要成立农会了,一切权力归农会,土地由农会统一分配!”
马仁礼望着周老虎说:“好吧,都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