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敲门声传来,马敬贤急忙跑去开门,儿子马仁礼和一位姑娘站在门前,两个人穿得挺洋气。
马敬贤长舒一口气:“儿子,你怎么也没打个招呼就回来?放假了?”马仁礼说:“没有,回头跟您细说。这位姑娘叫乔月,我带她来的。”
马仁礼把行李搬到院子里打开包装,是几箱子书和一些奇怪的设备。马仁礼告诉父亲,这些是观测气象设备,有百叶箱、气压测量仪、雨水量测量仪、风向风速标,还有温、湿度仪等等。学校里气象学不搞了,设备没用处理,捡了个大便宜。
马仁礼给爹介绍说:“乔月是东北人,流亡到北平读书。北平太乱了,她家里没有亲人,没人供她读书,她不想念了,要跟我结婚,我就带回她来。我们是回来结婚的。”
马敬贤惊异地打量乔月说:“啊,回来结婚?真是的,给我弄个措手不及。”
马仁礼忙说:“也不用大操大办,简简单单就行,乔月不挑。结了婚就不回去了。北平那边的活辞了。”
马仁礼对父亲说,他念书的时候,恩师是研究气象学的蒋丙然先生,他和先生过从甚密。敌伪时期,先生在学校任过职,光复后,人家说他附逆,北平待不下去了。就为这,他也跟着吃了挂落,接收大员三天两头传唤他,抠这个,问那个,还暗示让花钱买平安。他受不了瘪犊子气,和乔月一商量,三十六计走为上,就回来了。
马敬贤让进屋说话。乔月要去梳洗一下,马仁礼带着她袅袅婷婷地进屋去了。马敬贤默默看着乔月的背影,摇了摇头。
吃过晚饭,马敬贤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喝茶,他提醒儿子,这次回来,应该体体面面抽空到村里的大户人家走走,别让人家挑礼。骡马架子大值钱,人架子大镚子儿不值。马仁礼则觉得眼下的形势未定,有的亲共,有的投靠国民党,还是谁也不招惹,少麻烦。马敬贤想了想,同意儿子暂时在家猫着。
马敬贤看乔月身上有一股子风尘味,不像是正经姑娘。父子俩正说着,乔月已经换了一身服饰走进来,到马敬贤跟前喊:“爹,儿媳给您请安了。”马敬贤忙摆手:“别呀,还没结婚不能叫爹,祖祖辈辈谁也不能破规矩!”
乔月看着马仁礼不知所措。马仁礼朝乔月使了个眼色,乔月赶紧改称叔。马敬贤让乔月先到那屋歇着去,他和仁礼还有些话要说。乔月走后,父子俩开始议论时局。根据马仁礼的分析,蒋介石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厦将倾,垮塌是早晚的事儿,撑不了一年。共产党每到一个地方就闹土改,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农民得到了土地,能不支持共产党吗?土改很快就要闹到这儿了,得早做准备。
马敬贤表示改天他就分地!老话讲,花钱免灾!大势所趋,挡也挡不住的事儿,挡它干什么?与其让人家牵着鼻子走,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马敬贤悄悄告诉儿子,家里有十个金元宝。他也看出老蒋的气数已尽,共产党必定坐天下,闹土改,所以早早卖了些地换成金元宝,对外说做生意赔了。这叫盛世置地,乱世藏金。马仁礼提醒爹,得赶紧把金元宝藏起来,这叫浮财。东北土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地主老财都把金银珠宝藏起来,农民掘地三尺挖浮财,为这出过人命。
马敬贤一听急了,翻箱倒柜取出一个木匣子,父子俩想了半天,觉得藏在家里不好,还是藏到院子里。俩人走到院子里。马敬贤仰起头看着烟囱,让儿子搬梯子来,他把元宝匣子裹了又裹,上了房,顺着烟囱把匣子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