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和他的托派同志郑超麟(10)

中国托派不会看着陈独秀“混淆视听”的言论无动于衷。1938年,它以决议对陈独秀作出批判:陈独秀“完全采取了‘超党’的,即‘超阶级’的立场”。他“一贯地充满机会主义精神,即充满了站在各党派之间、站在政府与民众之间的调和主义精神,这是根本违背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对阶级’的基本观点”。他“公开叫民众‘要相信政府有抗战决心,是不会中途妥协了’。这完全是替国民党政府作宣传筒,结果即是欺骗民众”。他“主张‘民族利益高于党派利益’,这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上,也是错误的。……这根本是反动的思想”37。

这份决议严厉指责陈独秀,但托派领导人还希望调和彼此分歧。10月底,托派派遣陈其昌到江津探望陈独秀,同时带了托洛茨基给李福仁的信(要陈独秀去美国)以及托派的决议。

但陈独秀毫无与中国托派和解的意愿,他对陈腐而咄咄逼人的批判已经厌倦了,认为争论除了加深双方隔阂,毫无积极意义。出于这种心思,他甚至不愿再与中国托派领导人对话,11月3日,他直接写了封致托洛茨基的信:我们的集团自始即有极左派倾向。……群众眼中看见的“托派”,不是抗日行动,而是在每期机关报上满纸攻击痛骂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的文章,因此使史大林派(史大林,现译为斯大林,“史大林派”,是中国托派对中共的称呼—引者)的“托派汉奸”的宣传在各阶层中都得到了回声,即同情于我们的人也不明白“托派”目前所反对的究竟是谁。……这样一个关门主义的极左派小集团(其中不同意的分子很少例外)当然没有发展的希望;假使能够发展,反而是中国革命运动的障碍。38

在这封信中,陈独秀将他对中国托派的看法用尖锐的言词表达了出来。

无论是陈独秀声明“不属于任何党派”的自白,还是他在致托洛茨基信中对中国托派不留余地的批判,郑超麟始终不认为这是陈独秀脱离托派的证据。他当年这么认为,几十年后仍这么认为。郑超麟在晚年的一篇文章中写道:“一九三八年春在武汉声明他不属于任何党派。人们往往以为这是他正式声明脱离托派,我始终以为这是‘外交辞令’。……他在同一年秋天就写了这样一封信给托洛茨基了,试问:这封信像是一个脱离了托派组织的人所写的么?”39在郑超麟看来,陈独秀更多地是以“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写下这封信的。

平心而论,仅从陈独秀这封信的谋篇立意分析,说他与中国托派仍有着某种割舍不断的牵连不是没有道理的。但若将眼光放开,将陈独秀晚年的一系列言行与托派的政治主张相比较就会发现,他不仅在组织上与“关门主义”的中国托派无法合拢,彼此思想上的差距更是不可以道里计。既然组织上、思想上都与中国托派脱钩了,那么,再坚持晚年陈独秀仍是托派一员似乎就过于一厢情愿了(晚年的陈独秀显然不会纠缠于这个问题)。不能不说,在陈独秀与中国托派的关系问题上,郑超麟的观点确实有着以个人意见过度解读陈独秀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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