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作为回归诱因的技术(1)

我们必须在技术的自然性这一背景下来看待那些“巫术的”态度和反应。它们随处可见,有时人们把它们看作是被技术掩盖起来的民间思维的真正表现形式。如果把这一背景置于当下,我们不仅会在数量上正确地把它们视为例外,而且会理解它们在质量上也不同于原先的、技术之前的形式。它们不是不屈不挠地挺过了技术和机械的陌生世界的遗留物,而是由技术本身带来的回归,即向先前发生阶段的复归;——在“民间世界与技术世界”一节中讨论的原则关系表明,这种划分涉及的不是一种空洞的概念游戏。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态度渗透的绝非整个技术世界,而只是这个世界的特殊领域。它们也不能与从原始文化和东亚列举出来的实例相提并论,在这些地方,至少对于一个过渡时代而言,技术世界全都表现为与先前已经有效的力量和价值有关。

那里还以传统的“宗教的”或“巫术的”尺度来衡量技术的效果和力量,而在我们这里,回归的起点通常更是技术的失灵,是受到干扰的、被打断的技术进程。这时,人们突然清楚地意识到,技术的“自然性”并非来自人对技术的完全掌控,而是习以为常和常用的结果。这时就表明,人们看不透技术的进程。在第一次按动收音机开关键、听到里面播放出音乐时,儿童会惊慌失措;任何一个人,尽管对技术过程一无所知,只要对它已经习以为常,一旦这个过程出于某种原因被打断,他也会表现出儿童式的惊慌失措。这就表明,技术的一切自然性可能都是难以捉摸的——还可以补充说:就像自然界一样。

机器的失灵构成民间叙事的成分和题材,其范围和程度与这种失灵的实际意义不成比例:这些叙事不仅要见证机器发生故障的可能性,一旦发生了故障,机器就必须加以修理。不如说,这些叙事打断了这种目的关联,并且证实技术的因素总体上有它们的界限,这个界限正是“明智的”放弃与克服回归的分野。这里涉及完全不同种类的叙事。在机动化的肇始期就流传着下面这则颇富传奇性的轶事:“有一位救世军教官买了一辆嗒嗒作响的旧车,他连车带人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中间。他跳下车想用手摇柄重新发动熄了火的马达。这时,由于用力和行人激烈的挖苦叫声,他已经汗流浃背。在白折腾了一番之后,他脱掉外套,这次是无意之间露出了他的外衣上缝着的带有救世军暗语的铭带,这下让他招来了更多的挖苦叫声。这时,他突然丢下手摇柄,在都市的十字路口中间,在朗朗白日,在一群幸灾乐祸者的包围之下,跪在桀骜难驯的汽车踏板上祈祷。然后,他用手摇柄再试了一下并且看到,马达转动了。”小小的重点转移给这个故事赋予了一种机智的变化。例如,施瓦本的故事说,有一位神职人员在祷告无效之后,最终发出了施瓦本方言的问候并由此启动了马达。吕策勒讲述了科隆的一位牧师如何给一位不停地咒骂、无法发动摩托的车手推荐了简短的即时祷告。这位车手听从了劝告——马达启动了,教士在后面摇头看着:“该死的,这我怎么没想到!”无论在轻松愉快的叙事中还是在严肃的叙事中都很清楚,技术失灵的时刻标明的是一种挑衅,它要求给予应对,而且,这里已经清楚地表明,技术失灵也能引发回归。

各种传说式的叙事都简单地描绘了一系列事故或特别异常的故障;它们实际上提出了问题,让听众去回答。例如,人们在此听到了关于倒霉摩托车的报道和故事,它先后变换的车主很快一个接一个地遭遇了严重事故。另外一个叙事更是说,某种莫名其妙的技术失灵的原因是——这种故事强调,甚至修理车间的人也找不出摩托车的毛病何在——某个女巫或者某种妖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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