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回到二楼,便应该不容易听到他的声音了吧?明宏这样想着,再度走到走廊上,一楼有厨房和起居室,还有好像没有人使用的房间及佛堂,而明宏决定潜藏在起居室之后一直到现在都维持不动的姿势,他猜想大约再半天左右的时间,从车站逃走的男人身份就会曝光,警方会开始搜寻车站四处的公寓吧?他必须找个能逃过警方搜查的地方躲起来才行。
他是去年四月到印刷公司就职的,也是从那时开始独居的生活。公司的员工约有一百人,松永年雄是前辈。公司每年春天会举办迎接新人的聚餐,是以增加同事之间交流为名目而举办的,所以谁都无从推辞。正当大家微有醉意之时,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一点的男人,在一群拿着啤酒杯的人中高谈阔论,而不擅长讲话的明宏遇到这种场合都无所事事,当时也一样,所以默默地听那个人说话。
那个男人谈起前年春天发生的事情:一个新人在他的部门做事,但那新人连酒也不会喝,看起来很靠不住;他使劲推给那个新人一些工作,结果新人发出不平之鸣后便离开了公司—那男人很得意似的谈起这件事,接着一口气将啤酒喝光,脸上带着无比畅快的表情。看到这一幕的明宏感到自己的体温直降,从戴眼镜的男人和四周人谈话的情况,立刻就知道此人是已在公司工作多年的前辈,但听见他很得意地谈笑这种事却觉得很郁闷—坐在他旁边的男人称他为松永先生,所以明宏知道了他的名字。
明宏所住的公寓位于老旧建筑密集的地区,巷弄狭窄,所以每当有车子经过时,行人便几乎得紧贴电线杆走路。明宏每天早上经由这条路前往车站,穿过建筑物密集的地区,便可以抵达沿着铁轨铺设的道路;道路用被杂草淹没的绿色铁丝网和铁轨相隔,只要不停站的急行列车一经过,感受到风压的铁丝网便会剧烈晃动。明宏每天搭电车上班;从公寓走到最近的车站步行约十五分钟,再搭约二十分钟的电车才能到印刷公司所在的城镇。
某天早上,他在极偶然的情况下发现松永和他在同一个车站搭车—那时他沿着铁轨旁的道路前往车站,隔着铁丝网看到了站在月台中的松永—也许他也住在附近吧?他和身旁一个化妆的年轻女人状似亲密地交谈着,他心想那女人是松永的恋人吧,他们两个人搭乘同一班电车上班。
因为在新人餐会上听闻了那种事情,明宏总是避免和松永接触,即使在车站里头,也尽量不跟他碰头。但不可能永远都能如心所愿,有一次在月台上等车时,松永突然出现,视线和明宏对上;他那对没有特征的眼睛躲在眼镜后头观察明宏,虽然彼此之前几乎没有谈过话,两人毕竟隶属同一个部门,他应该认得明宏的长相,对他而言,明宏顶多是一个不起眼的同事吧?然而自从在车站碰面之后,明宏就变成是和他在同一个车站搭车的不起眼同事了。
明宏在公司负责的主要业务是一种名为“胶版印刷”的工作:将如巨大的卫生纸一般的原纸挂到印刷机上,使其经过滚轮。明宏一开始以为工作交给机器就可以,但之后就了解到这是一项需要专业技术的工作;同样的墨水也会因为使用量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成色,顾客指定颜色,公司就得依照顾客的需要做出指定且固定的颜色—他从只能听前辈的指挥行事至今,已可以和前辈一样独自完成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