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蚀此瑶台月(2)

在这两次政变中,王仁皎和他的一双子女—临淄王妃和她的孪生哥哥王守一,都曾参与机要,史称:“将清内难,预大计。”

王子妃也终于在先天元年、李隆基登基之后,被册立为皇后。王仁皎首先受封为将作大匠,随后任太仆卿,封祁国公,迁“开府仪同三司”—也就是可以自辟官署,平肩宰辅—虽然没有首相的实权,也恰可满足王仁皎大量积聚财货的欲心。《新唐书·

外戚传》上用十八个字道尽他的后半生:“避职不事,委远名誉,厚奉养,积媵妾资货而已。”

王仁皎死于宋璟和苏颋被罢黜的前一年,也就是开元七年,得寿六十九岁。皇帝赠以太尉,并在名义上封了他一个益州大都督的官职,谥号曰“昭宣”。这一切都行礼如仪,略无半点异状。出殡行列启行的时候,皇帝还亲自登车,相送至望春亭,远远一望,转身对宰相张说道:“且为太尉立块碑罢!”这是相当特殊的荣宠,不但由张说撰文,皇帝还亲笔书石,命工镌刻。

不但王仁皎位极人臣,备享荣贵,连王守一也得以尚娶清阳公主、封晋国公,迁官至殿中少监,累进太子少保,还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可是,王氏一家人并不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表面文章。

王仁皎生前侈靡逾制,凡家用器物,仪仗卤簿,常仿效皇家。贪婪加以僭越,不时会引来物议,皇帝表面上似乎从来没有介意过。帝后之间,平居若无龃龉,这种事本来还可以容忍。秉乎常情而言,尽管天子夫妻共患难于少时,长久相处,自然不无扞格,其中最难启齿而又隐衷深切的,就是皇后无子乏嗣的一节。

偏偏就在皇帝特别加恩书碑之后,王守一居然上表,请求援引睿宗皇后的父亲窦孝谌的旧例,希望能将王仁皎的坟墓筑高,至五丈二尺,这就引得大臣相当不满,反对最力者,正是侍中宋璟,以及门下侍郎苏颋。

他们的谏书里,有这样的字句:

夫俭,德之恭;侈,恶之大。高坟乃昔贤所诫,厚葬实君子所非。古者墓而不坟,盖此道也……比来蕃夷等辈及城市闲人,递以奢靡相高,不将礼仪为意。今以后父之宠,开府之荣,金穴玉衣之资,不忧少物;高坟大寝之役,不畏无人。百事皆出于官,一朝亦可以就。

这是直白地警告皇帝,昔年窦氏所作所为,已经是皇室姑息所致,而当时的大臣显然也并不能同意;此中更要紧的一个论点是:奢靡恰是礼仪之敌。而宋璟的文章还给了皇帝一番重大的提醒:当年韦后也是为父亲“追加王位,擅作酆陵,祸不旋踵,为天下笑”。换言之:请求逾制加高坟陵,应该看作变上作乱的征兆。

皇帝与皇后渐渐疏远,以及有宠于武惠妃,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对于惠妃的姓氏,皇帝不是没有顾忌,不过,王家请立高坟所引起的反感和正宫久而无子的事实,却随着时光流转而酝酿成应否废立的问题。皇帝曾经和受封为楚国公的秘书监姜皎讨论这件事。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