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有最少五千年的历史,大汶口文化出土的一件黑陶尊,器表上用硬物刻了一个符号—上端是一个圆,像是太阳;下端一片曲线,有人认为是水波海浪,也有人认为是云气;最下端是一座有五个峰尖的山。
这是目前发现最古老的汉字,比商代的甲骨文还要早。
文字与图像在漫长文明中相辅相成
我常常凝视这个又像文字又像图像的符号,觉得很像在简讯上或Skype上收到学生寄来的信息。信息有时候是文字,有时候也常常夹杂着“表情”的图像符号。
一颗红色破碎的心,代表“失望”或“伤心”;一张微笑的脸,表示“开心”、“满意”。这些图形有时候的确比复杂啰嗦的文字更有图像思考的直接性。
汉字造字法中本来有“会意”一项。“会意”在汉字系统中特别可以连结文字与图像的共同关系,也就是古人说的“书画同源”。
人类使用图像与文字各有不同的功能,很多人担心现代年轻人过度使用图像,会导致文字没落。
我没有那么悲观。汉民族的文字与图像在漫长文明中相辅相成,彼此激荡互动,很像现代数字信息上文字与图像互用的关系,也许是新一代表意方式的萌芽,不必特别为此过度忧虑。
文字与图像互相联结的例子,在现实生活中其实常常见到。例如厕所或盥洗室,区分男女性别时当然可以用文字,在门上写一个“男”或一个“女”。但在现实生活中,厕所标志男女性别的方法却常用图像而不用文字:女厕所用“耳环”、“裙子”或“高跟鞋”,男厕所用“礼帽”、“胡须”或“手杖”;女厕所用“粉红”,男厕所用“深蓝”。物件和色彩都可以是图像思考,有时候比文字直接。
我在台湾原住民社区看过厕所用男女性器官木雕来区分的,也许更具古代初民造字之初的图像的直接性。我们现在写“祖先”的“祖”,古代没有“示”字边,商周古文都写作“且”,就是一根男性阳具图像。对原住民木雕大惊小怪,恰好也误解了古人的大胆直接。
山东莒县凌阳河大汶口黑陶尊器表的符号是图像还是文字,是一个字还是一个短句,都还值得思索。
太阳,一个永恒的圆,从山峰云端或汹涌的大海波涛中升起。有人认为这个符号就是表达“黎明”、“日出”的“旦”这个古字。元旦的“旦”,是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一直到今天,汉字的“旦”还是有明显的图像性,只是原来的圆太阳为了书写方便,“破圆为方”变成直线构成的方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