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召唤我(1)

这是一个天寒地冻的冬夜。革命的营地驻扎在基辅相当于伦敦摄政街的街道上,站在营地帐篷中间的是斯维亚托斯拉夫·施莫林(Svyatoslav Smolin)。他看上去相当硬朗,脸色苍白,穿一件卡其布的夹克,平常的工作是检测切尔诺贝利的辐射水平。他告诉我,在两周多前那个至关重要的星期一,当他听到据说反对党候选人在总统选举中败选的消息时,他转向妻子说:“我必须过去。”他来到基辅,加入独立广场上大批抗议民众中,为之提供服务,而帐篷,眼看着一天天多起来。这座组织有序的“帐篷之城”,在城市宽敞的大道上延展了约莫半英里,他在其中的一个分区负责指挥保安人员。

在一个火盆旁边烧木取暖的是瓦西尔·霍尔库达(Vasil Khorkuda),他身体强壮,目光炯炯有神,来自喀尔巴阡山脉附近的农村,在当地经营一家小旅行社。他说,之前他从未积极参与过政治。但是那个星期一,他也确信自己必须去基辅。他来了以后一直待在这里,将继续待下去,直到“成功”,他解释说,成功是指在自由公平的选举中选出总统。

此外,在一棵纯橙色的人造圣诞树—这是橙色革命,因此连圣诞树也与之相称—旁边咯咯傻笑的是埃琳娜·玛雅丘克(Elena Mayarchuk)。她穿着皮衣,围着应景的橙色围巾,是乌克兰中部一个小镇一家玫琳凯美容院的老板。又是那个同样的故事:她听到消息,知道自己必须过来并将坚持到底。还有沃瓦(Vova),他是东北部一座工业城市的工人,摆出一副英雄姿态—举起两只戴着黑色手套火腿般粗细的双手,比划出V形胜利符号,郑重地宣称:“这个国家召唤我。”

11月22日,星期一,这些自发行动起来的所谓普通人创造了历史。一开始是基辅人控制了自己的城市。接着是外来人员。所有为反对党候选人维克托·尤先科(Viktor Yushchenko)所做的资金充足的竞选活动,所有精心准备参加抵抗运动波拉(Pora,意为“是时候了”)的学生活动分子,所有西方支持的非政府组织和选后民调等,所有国际选举监督机构,所有来自华盛顿或者布鲁塞尔的电话—所有这一切,如果没有像斯维亚托斯拉夫、瓦西尔、埃琳娜和沃瓦这样的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基辅的街头,改变了一切,都无法战胜列昂尼德·库奇马(Leonid Kuchma)的邪恶政权。该政权操纵媒体,拥有俄罗斯的顾问,还制造选举骗局。

乌克兰政坛依然还有许多模棱两可、腐败不堪和弄虚作假的情况,但在这次变革的核心位置有一点非常真实的东西:人类希望掌控自己的命运。无论多么短暂,历史渺小的客体将成为活跃的主体。主体将成为公民。

外界最感兴趣的是俄罗斯和美国争夺欧亚大陆的控制权和塑造新欧盟,但你在街上和广场上听到的情况并非如此。连最支持欧洲的学者也承认,后苏联向欧盟转变的吸引力在这场运动中只发挥了很小的作用。

的确并非如此,你听到的情况是十三年前苏联解体后,乌克兰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国家,只是到了现在才开始创造主权独立、准民主国家的社会现实。还有列昂尼德·库奇马总统领导下的后共产主义政权一直玩弄手段、恃强凌弱、腐败不堪,连谨慎的分析人士也将它形容成“强盗政权”。在他们所谓的“敲诈国家”中,总统控制着公共生活的大部分最高职位,通过抓住官员非法活动的“把柄”—人们用的是旧苏联秘密警察的术语kompromat—来确保其忠诚度。通过把柄来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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