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只是我工作的一小部分。完成最紧迫的事情后,我会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喝着烈酒,取来口琴,有时则是手风琴,为自己奏一首快乐之曲。没人听得到这首曲子。在山上,孤单单的。
没有报纸,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没有电话。我很少想到城市。我几乎忘了朋友们的名字,更忘了自己所有的烦恼。镰刀的磨刀石被我放到哪里了?可能是目前比较迫切的问题。
我带了一个望远镜上山,刚开始它不过是每个登山者背包里的一项普通装备。很快的,它便成了玩具,一段时间之后,它逐渐变得不可或缺。我会用望远镜把远方山谷中的房子及里面的陌生人拉到眼前,不断观察所有人事物,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独行者后来都成为绝佳的观察者及倾听者。
在城市中,若是你使用望远镜可能被当成偷窥狂或罪犯,而靠墙聆听的人,往往就像俗话所说,“只会听到自己的丑事”(译按:一句德国谚语,原文为在门后听着的人们,从来都只会听到自己的丑事〔英译:people who listen at doors never hear any good of themselves.〕)。但在大自然里完全不是这样,我总是不断记录在山上的所见所闻:今天我利用望远镜追踪一只深色的猫,它在新落下的雪中谨慎地往上坡移动。它的腿陷入雪中,躯体先紧缩,然后又伸展开来,像一只大条的黑色毛毛虫般轻松蛇行。
这星期我一直观察对面山上的雪线。它的高度一直在变,之前攀升到上面,下雪之后又下降。少见的无色彩区域。
我经常在想,要勇于发现一些过去自己坚决认为不存在的东西。我会猛然拿起望远镜,不让发现的事物离开我的视线,那可能是一只让我大为兴奋的动物、一个人或一对情侣,或者是一株榛子灌木,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长到现在的大小。
昨天我以为看到了一个人,他静静地站在对面山坡的柏树旁,一动也不动,就像我一样观察着山谷,或许在观察我。我拿起望远镜,才发现那是一棵树,是一个男人的两倍高。
当夜晚将至,景色迅速变暗,只有在极短时间内展现出蓝色的美,很快便转为紫色,然后是灰色。天暗下来后,在几分钟内我就冻僵了,可是星空美得令人屏息,且近得令人忘却寒冷的颤抖。
寂寞中,你会写下你所有的感觉,每当我回到城市,我会读着笔记,还是能感受到当时的情绪,或者换句话说,阅读它们就像阅读一封也许已完全破旧的情书一般,令我感到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