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我们去饭店订餐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电话,说我爸不行了,正抢救,让家属快回去。
我当时就傻了,刚刚做完的CT让我绷了很长时间的神经彻底松弛了,坏消息却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乘虚而入。我还以为是听错了或者是医院通知错了。
我和他拼命地往回跑,一路上他不断地念叨,药物过敏?输液反应?还是值班医生开错了药?但怎么想都不能解释突如其来的噩耗。
我和他跑进了抢救室,他们主任刚从我爸身边离开,我一看那架势就知道没希望了。主任无奈地对着我们摇摇头说:“病人的呼吸心跳都没了,是窒息死亡。”
他显然不相信主任的话,抢到床边去看:“什么?窒息?怎么会窒息呢?昨天不是一点痰都没有了吗?”
我爸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忙着撤掉身边的各种仪器,把氧气瓶推走。同屋那些原来和我爸非常熟悉的病人都害怕地躲在外边往屋里窥视。
我爸的身体已经凉了,面色青紫,但是表情很安详,没有人家说的窒息死亡的痛苦。
主任问我:“能不能答应尸体解剖搞清死亡原因?”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我真的没有父亲了。我开始哭,开始埋怨他:“你不是说马上就能回家了吗?你们是怎么看病的?我爸既然不是癌症怎么会死了?我怎么和我妈交代?”
他不知所措地搂着我说:“所以才要解剖一下,了解到底是什么地方的问题。”我一下子激动起来,说:“我不同意。人都死了还解剖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想解剖之后给自己择清楚?”我觉得父亲真可怜,对医生的判断那么言听计从,到头来还是一个人孤独地应对突然来临的死亡!
他后来和我说,他当时心里比我还难受,他希望进行遗体解剖几乎是在渴望证实一个最坏的、不能原谅的误诊,好让自己得到惩罚,从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位置上跌下来,好像只有那样才能得到良心的解脱。
我很晚才回家,他陪着我,带着急救的东西。他已经估计到,我妈知道事情之后肯定要有一场抢救。我姑姑和其他亲戚已经提前到家,过于隆重的阵容让我妈已经有所预料,再看到我和他强作欢颜地回去,什么隐瞒都没有用了,血压马上就升到了180,人也糊涂起来。
我们把母亲抬上车后,作为我们认识的介绍人,我姑姑终于忍不住了,她用很明显的怪罪口气问他:“不是说没问题了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当时去你们医院就是因为水平高,有熟人,怎么还是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