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印象(2)

上海让人苦闷极了,但我通过李国华的介绍信,找到了徐迈进,通过他,又见到了廖梦醒、宋庆龄、陶行知等人,就觉得很有意思。我喜欢逛书店。说起书店,我的中文名字“李敦白”就是昆明一家开明书店的老板给我起的。我的中文名字原来是“李登堡”,是我那个姓的标准中译,开明老板说这名字不好,一看就是个外国人,不如在“李白”的中间加个“敦”,意为厚道,意思好,而且是个地道的中国名字。我真得谢谢这位我至今不知其名的先生,他让我拥有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名字。在上海的开明书店,我和一个正直敢言的店员小伙子交了朋友,我对徐迈进说,这个人可能是共产党。徐提醒我小心,他说,上海的情况很复杂,任何讲话“左倾”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共产党,相反,讲话反动的人倒可能是共产党。有一次我们看到一些工人摇着小旗到市政府请愿,徐迈进说,这些是黄色工会的人,不过,上海所有的工会,包括黄色工会,背后都是共产党领导,因为别人不会这么卖力气。

徐迈进托我办过一些事。最危险的一次,是托我买一台大功率的收音机,这是违禁品。我们在公共汽车上交接,我把包好的收音机放在座位上,他上车后坐在收音机的另一边,下一站抱着下车,我仍留在车上。车开动后,我看到一个警察走近徐迈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觉得这下完了。回到住处不久,接到徐迈进的电话,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警察向他借火。虚惊一场。我在军人福利社给夏衍买过许多次香烟,他喜欢的骆驼牌,一条一条地送,但我没见过他,是徐迈进托我买的。解放后在北京第一次见面,我还开玩笑说他欠我好多骆驼。文学方面,我没有读过鲁迅的书——不过给他儿子买过无线电爱好者手册,也是徐迈进托我的——读了茅盾的《子夜》、《腐蚀》和一些短篇小说,特别喜欢。“第三条道路”的著名人物,跟章伯钧谈过一次;没见过罗隆基但特别佩服他,觉得他特别会造词造句,像形容国共关系的“谈不下就打,打不下就谈”,很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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