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美共(2)

不干以后,我们参加了一个左派学生会,是一个全国性组织在我们学校的分会。我们参加后,就开始接触黑白和平权的问题。当时南方最突出的是选举权问题。南方十一个州,投票要交人头税,叫Poll Tax。后来我在中国读到白居易的《买花》诗,深有感触:“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喻: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这跟当时美国南方很相似,什么都要交税,税还很重,黑人肯定没有钱,白人也不一定交得起。一个佃农,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为了投票付一大笔钱,他不会干。美国国会最反动的参议员、众议员都是南方人,他们一辈子也不会被选掉,因为当地绝大部分人没有投票权,只要20%有投票权的人投他的票,就万事大吉了。左派学生会要求取消Poll Tax.

那时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处在第一阶段,希特勒开始攻打英法,苏联还没有参战,斯大林与希特勒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美国逐渐趋向参战。我们都反战,要求美国不要卷入欧洲的事情。后来苏联入侵芬兰,跟小小的芬兰打起来了,美国人同情芬兰,学生会里面出现反共的人,我就积极跟反共分子斗争,因此被选为学生会会长。后来我发现,随着苏芬战争的进展,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反共,而且很奇怪,这些人原来跟共产党学生一起争取平权,争取一般人权,一反共,连这些也都不讲了,彻底变化。我想,我要是不参加共产党,不抛下锚,扎下根,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我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我主动找了共产党的联络人,要求入党。我是1940年加入美共的。

我不但自己入了党,还拉我的舍友入了党。这件事说起来还有个故事。美国麦卡锡主义有个前身,就是30年代的戴斯(Dies)委员会——戴斯是德州的众议员。该委员会派了两个人调查我们校长,说他有共产党嫌疑。我和舍友早上起来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很生气,我就说,他们要共产党,我们就给他共产党吧,我们俩就参加了共产党,表示抗议。我们的校长是个个子矮小的南方人,很了不起。刚到学校时,我出麻疹,住在校医院隔离病房。校长来看我们,他对我说,我看到病历,你姓Rittenberg,来自查尔斯顿,跟我的老朋友Sam Rittenberg有什么关系吗?我说那是我爷爷。这个校长谁都认识。出麻疹认识后,校长请我参加每星期天下午在他家里举行的茶话会,这是专门招待学生的聚会,什么问题都可以谈。有一次聚会,校长讲了一个重要的道理,为什么南方的纺织工人做同样的工作,工资却比北方的纺织工人低三分之一?原因在于南方的黑人拿的工资还要低,资本家利用黑白矛盾把大家的工资都压低了。南方要改变这种状况,只有先解决对黑人的歧视问题。这些思想,我都吸收了。但校长不是共产党,相反,他反对共产党,不过呢,他认为每个党派、每种政见都有存在的权利。那为什么会被怀疑为共产党呢?我们的英语文学教授埃里森是共产党,大选时,共产党的副总统候选人,是个黑人,他到北卡罗来纳州州府罗利市来做竞选宣传,住在一个黑人开的小饭馆里,埃里森教授过去跟他吃了顿晚饭,结果被记者发现了,州议会通过决议,要求学校开除埃里森教授。校长说,可以开除他,条件是,你得先开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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