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我明白了,你认为清政府被推翻后,当时的中国依然灾难深重,漫漫长夜,看不到一丝光明,一种无助的绝望,所以你就……
王国维:
别人能苟且偷生,我自然也能勉强活着。那绝不是我轻生的理由。
记者:
我手头有本书《国学大师之死》,关于你的那篇标题是“王国维与千年旧学共命运”,似乎暗指你是一个文化的殉难者。
王国维:
对于暮气沉沉的中国旧学,我早就感到万般的疲惫和厌倦。我们中国本是文化之国,但我们的文学中真正拿得出手的作品简直就没有。在我们这一代人中,对西学能比我更熟悉恐怕没有几个。我虽然觉得尼采、叔本华、康德的那些哲学,有的可爱但不可信,有的可信但不可爱,但总体来讲,人家是面向未来,而不是面向过去。真正有希望的是西学,而不是古旧的东方文化。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的距离,而是天壤之别。无论是哲学理论,还是戏剧小说,都是如此。尤其是戏剧,更是糟糕透顶。想想这,我们这些所谓的文化人应该感到脸红。
记者:
我看过你写的《红楼梦评论》《屈子文学之精神》《文学小言》,感觉你学术研究的“立脚点”已经不再是所谓的“中学”,而是完全演变为西方哲学家叔本华、尼采、康德和席勒的美学思想,赤裸裸的“西学”了。看一些资料,发现围绕“西学”,你曾经与张之洞打过一次笔墨官司。
王国维:
张之洞曾经给朝廷上过一个折子,折子叫《筹定学堂规模第兴办折》,说什么“不可讲泰西哲学”,否则,“大患不可胜言”。在另一道折子《厘定学堂章程折》,说什么“立学宗旨”是“以忠孝为本,以中国经史之学为基,俾学生心术一归于纯正。而后以西学瀹(瀹yuè,①煮。②疏导(河道))其智识,练其艺能,务期他日成材,各适实用”。
记者:
你说的就是张之洞所谓之“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核心内容。
王国维:
1903年,我在《教育世界》55号上发表了《哲学辨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