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里斯之歌(39)

他们到了中午才回来。我看着阿基里斯的脸,从他的眼神、从他的嘴形搜寻着信息。除了些微的疲倦,我什么也没发现。他把自己摔在我身边的草席上。“好饿啊。”他说。

“你也应该饿了,”喀戎说,“早就过了午餐时间。”他已经准备好饭菜,尽管他的身形庞大,在洞穴里却来去自如。

阿基里斯转过头来。“没事的,”他说,“她只是想跟我说话,想看看我。”

“她还会过来跟他说话。”喀戎说,仿佛看出我的心思似的。他又说:“这很合理,她是他的母亲。”

首先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女神,我心里这么想着。

不过当我们用餐时,我的恐惧也慢慢消退。我的忧虑有部分来自于她可能告诉喀戎那天在海滩上发生的事,但喀戎对我们两人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而阿基里斯的表现也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我躺在床上,虽然内心并不平静,但至少稍微安心一点。

那天之后,如喀戎所言,女神更常来了。我学会如何察觉她的到来——死寂如布幕般垂下——并且懂得在这个时候待在喀戎身旁,或者是进到洞穴里。她的打扰其实不是那么严重,而我也告诉自己无须如此在意。但每当她离去时,我总是感到高兴。冬日降临,河水冰封。阿基里斯与我冒险走在上面,感觉滑溜无比。后来,我们在河冰上凿开一个小圆洞,然后在上面钓鱼。这是我们唯一能获得的新鲜肉类。森林里已没有动物活动,顶多只能捕到老鼠,偶尔会看到貂。

如喀戎向我们保证的,下雪了。我们躺在地上,让雪花覆盖我们,我们吹拂雪花,直到它融化为止。我们没有靴子,没有披风,只有喀戎给我们的皮草,而洞穴的温暖令人感到惬意。就连喀戎也穿上了粗毛外衣,他说那是用熊皮缝制的。

从第一天下雪开始,我们计算着天数,用石头标记起来。“算到五十的时候,”喀戎说,“河冰会开始碎裂。”第五十天的早晨,我们真的听到了奇异的声响,就像树木倾倒一样。一道裂缝从对岸延伸过来,将整个冻结的河面一分为二。“春天很快就要来了。”喀戎说。

不久,青草再度萌芽,瘦巴巴的松鼠离开洞穴。在它们之后,我们在充满新生命的春天的空气里吃早餐。而就在某个春天的早晨,阿基里斯问喀戎,是否能教我们打斗。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想起这件事。或许是因为冬天整天待在洞内,没有足够的运动,或者是因为一个星期之前,他的母亲来看他。或许两者都不是。

“你能教我们打斗吗?”

喀戎看似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回答:“如果你们想学的话,我会教你们。”

稍晚,喀戎带我们到更高的一处空地。他从洞穴角落的储藏库里拿了两根矛与两把练习剑给我们,他要我们演练学过的武艺给他看。我缓慢地演练了一次我在佛提亚学到的招式,阻挡、攻击与步法。在我的身旁,就在我眼角余光处,阿基里斯的动作快得让人无法看清。喀戎带来一根箍着青铜的木棍,他偶尔利用我们演练的间隙向我们刺来,测试我们的反应。

似乎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手臂因不断挥剑而感到酸痛。终于,喀戎要我们停止。我们大口地喝着皮袋的水,然后仰头倒卧在草地上。我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但阿基里斯却若无其事。

喀戎站在我们面前,默不作声。

“你觉得如何?”阿基里斯迫不及待地问他。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喀戎是第四个看过阿基里斯练武的人。

我完全无法想象人马会说什么,但就算我能想象,也不是这样的说法。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你已经学会赫拉克勒斯所知道的一切,甚至懂得更多。你是你这一代最伟大的勇士,甚至古人也及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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