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康非常剀切:“不信!”
“不信?我们打赌。”周永明更较劲。
唐建康也不服气:“赌就赌。”
“赌什么?”
“赌5块钱。”建康兄斩钉截铁。
周永明猛击大腿一掌:“好,赌5块钱。要是我输了,我给你5块钱。如果这是事实,你拿5块给我,一言为定。”
建康站起来双手叉腰,稳踏踏地说了声:“不存在。”
这在当时,5块钱的赌注已经算是豪赌了。为了弄清真相,有一天,这两个兄弟伙还真的专门来我家找我,向我求证。结果自然是:唐建康输了。至于这5块钱的赌资究竟是否兑现,那我就不得而知。
那个时候的我们,受的全是些正统的道德教育,被灌输的都是那一摊子拧筋灌骨的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读的尽是些诸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虻》、《简·爱》、《远离莫斯科的地方》之类的书籍。人被封闭在一种明说透明实则黑暗的玻璃罩中,意识被一种人为编织的“精神膜”围堵。自以为高大,实际上渺小。小小的年纪,满怀革命的豪情,忠实于解放事业的信仰,以与崇高、道德、理想、宏伟的情结纠缠不清为荣,实际上是一种自欺欺人的精神虚胖和观念浮肿。
说来也许大家都不会相信,直到王雅玲送我照片,我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桩纯粹的个人事件,是只关涉私人的情感问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初恋的标准征兆,是一个女子爱意的经典表达。那个时代的人无疑被一种类似诱骗剂、致幻粉、麻醉药之类的东西弄木了,弄痴了,弄呆了,整傻了。即使像我这样的被人们封为“三好学生”、“五好战士”、“先进典型”、“学习标兵”、“优秀班干部”,被学校推荐为全体同学应学习的“模范人物”,实际上也在这木、痴、呆的行列。
那时的我们根本不敢,也无能去涉及个人的感情,尤其是个人的爱情,因为这些东西被社会,被所谓的老师、家长、大人、前辈,被一种生活的整体氛围斥为“封资修”的破烂货,属于颓废时代没落阶级的一种腐朽情愫,是一种应该去唾弃、背离和睥睨的东西。至少是一种属于不光彩、不体面、小里小气、拖泥带水、缠绵脆弱范畴的东西。这东西与无产阶级的革命意志相背反,与共产主义的宏大目标相忤逆。要是我们不小心“撞”上了这种情感,或自觉不自觉地沾染上了这种情感的气息,那大体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即使社会不直接干涉和指责,我们也会自瞧不起,无地自容。所以,当王雅玲送我照片时,我还执迷不悟地认为此乃社交形式、风俗习惯、文明礼貌之举,而与个人的情愫、私己的爱恋无牵。我还想当然地以为,送照片纯属一种社会礼仪,还暗自赞叹:这北方同学的习惯真好,分别时留张照片,以作纪念,极富人情味。还把它与南方同学的做法做比较,觉得南方同学在这方面应该自愧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