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冬妮娅(2)

这就是王雅玲最初进入我生活时发生的两件事。尽管王雅玲是一个来自北方的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又是高干子女(当时她父亲是驻乐山8815部队的一个团长,尽管团长一职并不算很大的官,但在我当时看来已足以构成高干级别了),但通过这两件事,我对她并没有产生什么好感。我当时正处在懵懵懂懂之中,对好多事情都浑然不觉、糊里糊涂的。如果说还自觉有几分聪明的话,那也纯属是智力方面的刚刚开窍,但就情商而论,肯定是混沌未开,尚处于未开化的洪荒时期。比如,我当时就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在尖子山脚下对我无话找话说,为什么要到班主任那儿去告我的状?其实,过后细想,那不过是一些事情将要发生的某种前奏和序幕。因为想与你说,又不知说什么好,再加上紧张,所以在某个特殊的时刻就只能无话找话说,说得词不达意,叫人不得要领;因为想与你有某种联系,又不好意思与你直接联系,所以,就只好通过第三者,采取一种间接、迂回的方式来与你取得联系。这些做法,实在是太自然不过。只是我当时并不理解,反觉得这位北方女子有点不可思议。

接下来,我记得她扮演过一段时间信使的角色。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代我们班的另一位女同学钟敏给我带过两次纸条、一次口信。我记得当时在班上她们两个关系比较好,经常能够看见她们在一起。第一次帮钟敏带纸条,是王雅玲直接送到我家里来的。那也是王雅玲第一次到我们家。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大约是夏天的一个中午,我正伏案在写字台上复习功课,好像在求证一道几何题。当时我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解题上面,即使听到一连串脚步声从门口一直响到里屋,也没有转过身去看一眼(当时我坐在写字台的位置正好背对着门)。只是,脚步声响过之后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大约有一两分钟吧——屋子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静悄悄的,阒然无声,就好像脚步声从来就没有响起过,没有人进屋来似的。尽管我的主要精力都投注在解题上,但这突然终止、突然消失的脚步声仍让我迷惑不解,蹊跷不已。我刚才分明听见了脚步声——尽管很轻很轻——从外屋的门口一直拖延至里屋的中央,为什么它会抵达房间的中央就戛然而止,没有了下文呢?难道是我的错觉,或是产生了幻听不成?出于好奇,我转过身去想看个究竟。这一转身还真把我给“吓”了一跳。当然,说“吓”是不准确的,应该说是百分之三百的意外和惊诧。因为当我转过身时,一下子就看见了王雅玲。她直愣愣地——以一种近乎标准立正的姿态(只是双手背在后面)站在屋子中间,一动不动,有几分昂首,也有几分挺胸,眼睛直瞪瞪地看着我,满脸的笑,但一语不发。我明显感觉到这笑里有好几种东西,也许是一种得意、调皮、诡秘、激动、慌张、羞涩的混合物。

突然看见她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下子蒙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惊慌失措地“呃”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下文。接下来是一片对峙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问她:“你怎么来了?”(实际上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她没有马上回答我,仍是一脸的笑容,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只不过这个时候,她充满笑意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种羞涩。当我用眼睛看着她等待她回答时,我感觉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嗨,没有吓着你吧?”她一直笑着,然后对我说。她笑起来很好看,脸上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唇间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眼眸里有一道跳动、闪烁的光,像是一团温暖的火焰在激情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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