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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一只小猫正不停地发出微弱的叫声。唉,真烦人。信枝皱起了眉头。刚才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叫声。那样拼命叫个不停,大概很快就会因为力气耗尽而咽气吧。信枝把胳膊肘支在桌上,一边想,一边用另一只手缓缓摩挲腹部,一种奇怪的感触涌上心头。已经从腹中消失的婴儿和屋外的小猫叫声似乎在未知的远方缠绕在一起。
她家西侧是块狭窄的田地,田地对面有一片贫瘠的杂树林,直到现在还常常有小猫被扔在那里。五六只小猫挤在纸箱中不停地叫,即使放任不管,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但现在的叫声听起来更近,应该就在家旁边。难道是乌鸦把抓走的小猫扔下来了?
信枝亲眼见过一次,乌鸦抓着喵呜乱叫的小猫从空中飞过。那是大约两年前的事。乌鸦看起来不想输给沉甸甸的猎物,啪啪地扇动翅膀。一起在庭院里拔草的丈夫藤治朝乌鸦扔了块石头,但没有打中。
汗终于退了。信枝站起身,一边收拾厨房台面上的塑料袋里的东西,一边再次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孩子。孩子约莫两岁,粉嫩的脸颊上沾着番茄酱,一直在向妈妈撒娇,是个有点逞强的男孩。信枝想着,毫不在乎地把打折购买的已经变软的炸虾塞进冰柜。
信枝常去的超市有个自助式餐吧,她今天就是在那里解决了午饭。那母子俩就在她的邻桌。男孩像观赏栏杆另一侧的珍稀动物一样看了信枝好几眼,但比信枝至少年轻十岁的母亲只是漫无目的地扫视四周,只有在视线捕捉到宝贝儿子的时候,她的目光才会形成焦点。那种感觉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更像抚摸。她在用目光抚摸那可爱的脸庞、细嫩的脖颈和脏兮兮的小手。她举着法兰克福香肠,孩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时不时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还伸着小胳膊蹭她的脸颊和胸口。
信枝心里一阵苦涩,不禁想换个座位。她不想在公共场合看到那么不加遮掩的表情,那让她痛感生物、繁殖和骨肉的含义。母子俩仿佛身处透明的密室,用尽一切方法结合在一起,比男女之情更加赤裸、更加浓郁。
小猫继续不知疲倦地叫着,让人厌烦,直到信枝开始准备晚饭也没有停歇。信枝注意到那叫声稍稍变弱了。早点被乌鸦抓走才好,她一边在桌子上摆好两人的碗筷一边想。毕竟越早对小猫越好。
趁着出去取晚报,信枝无精打采地走向叫声传来的方向。这是白昼漫长的季节独有的、明亮中带着一抹蓝色的傍晚。花期已过的山荔枝的枝条被茶梅篱笆压弯,枝条下的地面上有一只刚长毛的小猫,显得进退两难,正声音嘶哑地呼唤着母猫。
刚从信箱里取出来的晚报不能弄脏,信枝因此先回了一趟家,又拿着旧报纸返回。她在地上铺开一张报纸,把剩下的报纸卷成筒状,伸到小猫身下,让它趴在上面。那是只怎么看都像癞蛤蟆的红褐色小猫。它拼命抓住报纸卷,但最终还是肚子朝上,摔落在铺在地上的报纸上。眼睛好歹睁开了,但不知道它能不能看清楚。毕竟它还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