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6)

大约在康斯坦斯议会建立一百多年后,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拉开序幕。盼望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知识不再被神职人员垄断,印刷业的发展使谴责教会的人有了更加有力的武器,这种武器是他们的先辈不曾拥有的。古代著者的研究、现代语言的蓬勃发展、文学的各个领域都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运动,欧洲的政治环境、罗马教廷的恶行和巧取豪夺,信徒们对神职人员拥有的特权和财富的嫉妒,在阿尔卑斯山北侧出生的人,对意大利独有权势的艳羡,所有这些都给神职人员带来了运用自如的优势。

一般来说,在蒙昧无知的时代,罗马教廷的影响还促进了人类的发展。或许,持有这种观点的人同样坚定不移地认为,宗教改革也给人们带来了无价的福音。保护和支持婴幼儿的线带,最终将成为阻碍成年人发展的桎梏,因此,在人类发展的一个阶段,支持和促进发展的唯一方法在另一个阶段就变成了一种阻碍。不管是个人还是全体民众,在生活的某个时期,认为自己是服从于美德和虔诚的信仰,在以后的某个时刻,就会认为自己是奴役,被欺骗。如果一个孩子虚心受教,对长辈的话深信不疑,那么,他一定会进步很快。但如果一个成年人像孩子一样,不加选择地接受一个不如自己的人的说教和理论,那么,他注定会被人轻视。对于一个社会来讲,这一点同样适用。欧洲国家初期的发展道路被神职人员操纵,僧侣阶层之所以长期享有特权,是因为他们垄断了学习知识的权利,这种解释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的。牧师以及所有的神职人员是当时社会上最富有学识的一群人,因此一般而言,他们所崇拜和遵循的理论一定是正确的。教会逐渐侵蚀世俗的统治权,这种侵蚀给民众带来的幸福远超过他们承受的痛苦。教会的权力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些人精通历史、哲学和公共法律。而世俗的统治权一般掌握在暴君手中,他们甚至连自己颁布的法令和布告都看不懂。但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在16世纪初,许多君主如饥似渴地汲取各方面的知识,甚至和当时最博学的神职人员不相上下。以前,在那个蒙昧无知的时代,统治权虽然屡被教会滥用,但还是一种合法有益的权力,不过从那时起,这种权力的滥用助长了破坏正义和道德的暴政之风。

总体而言,在蛮人入侵欧洲帝国到文化再次复兴的这段时间里,罗马教廷还是对科学、文明和政府的良好运行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但在最近的三百多年时间里,罗马教廷越来越成为人类智慧发展的桎梏。对于整个基督教世界来说,无论知识如何发展,自由如何扩展,社会财富如何增加,艺术如何繁荣,这一切都会削弱了罗马教廷的权力。在罗马教廷的控制下,欧洲最秀丽富饶的地区在经济上陷入贫困,政治上被奴役,文化也陷入沉寂。众所周知,原来反对罗马教廷的那些国家一贫如洗、尚未开化,但由于科技和工业的发展,如今这些国家政通人和、经济繁荣,而且它们还拥有大批英雄、政治家、哲学家和诗人。如果人们清楚意大利和苏格兰四百多年前的面貌,而且也了解这两个国家如今的状况,那么,人们就应该比较一下罗马和爱丁堡周围的区域,自然就会对罗马教皇的统治形成自己的见解。在所有君主国中,西班牙的血统曾经一度是最高贵的,如今却陷入了堕落的深渊。相比之下,虽然荷兰的地理位置并不优越,但作为一个狭小的共和国,其地位已经达到了别国无法企及的高度。这两个例子给了我们同样的启示。德国从一个天主教公国变成新教公国,瑞士从信奉天主教改为信奉新教,爱尔兰从天主教的臣民变成信奉新教的支持者,所有经历这些变化的人都发现,他们促进了文明发展的进程。在大西洋的另一端,同样的现象也风靡一时。信奉新教的美国把信奉天主教的墨西哥、秘鲁和巴西远远地甩在后面。当新教运动席卷整个北美大陆,人们因为新教徒的进取心而激动不已时,下加拿大 的天主教徒还是无动于衷。法国人这时显示出充沛的活力和卓越的才智,虽然有时也会误入歧途,但伟大民族这一称号他们当之无愧。但当你仔细审视,你就会清楚地发现法国的特殊之处,而这个特殊之处也证明了这条规律。因为在几代人的时间里,没有一个天主教国家像法国这样,罗马天主教会几乎没有什么权威。平心而论,即便在世界范围内,法国文学也拥有很高的地位,但如果我们从这些文学作品中移去四个流派的文学作品——这四个流派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反对教会的统治——新教徒、法国天主教自由派的支持者、詹森教派以及哲学家们的文学作品,那么,法国文学还剩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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