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在流行音乐和舞蹈音乐中最为明显,因为这类音乐与古典音乐不同,可以自由地吸收非正统的或新鲜的因素。美国的拉美移民,主要是加勒比移民,在这方面贡献巨大。但同样有意思的是美国的好莱坞大片后来接受了过去的移民文化。这些电影并非针对移民的专门市场,而是面向好莱坞全体受众的。仅举一例:美化黑手党的电影自20世纪70年代才开始出现,在此之前这类电影是无法想象的。(顺便说一句,以前意大利裔美国人会愤怒地把这类电影斥为污蔑。)在英国电影中,南亚移民的因素发挥了相似的作用。需要承认,至少到现在,我们谈的基本上还是以知识分子为受众的电影。
传统的高等文化中是否也能看出不同文化的结合呢?在文学,尤其是小说中,这种结合非常明显。像通常那样,较早的移民首先起步:今天北美文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具有民族意识的美国犹太小说这一体裁[作家有索尔·贝娄(Saul Bellow)和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不过,有“21世纪的犹太人”之称的亚洲移民在美国的生活体验已经开始在美国文学中出现。
显示这种不同世界的共存与混合的最好例子莫过于烹饪,每个国家的烹饪都日益向着国际化发展。据布鲁玛说,即使在遥远的中国拉萨都可以在餐馆点到比萨饼。本地烹饪仍然存在,有时是出于宗教的要求,而移民和外出度假的普及使得花样繁多的各种地方菜肴成为每天都吃得到的东西。事实上,不同地方的烹饪进行了一场世界范围的优胜劣汰的竞争,迄今为止似乎出现了两个优胜者:全球化形式的中式烹调和意大利烹调。用文化用语来说,意式浓咖啡和比萨饼(还有蒜味明虾相助)只能以雄霸一时的意大利巴洛克式歌剧来比拟。此外,现代技术和全球化生产使人们在世界各地的超级市场一年四季都能买到芒果和木瓜。由于美国的经济霸权,可口可乐、汉堡包和炸鸡风靡全球。
不过,我们这个时代的突出特点,可以假设也是新世纪的特点,是某些移民群体在所在国的具体影响。在座各位有人可能会想到德国的土耳其人和法国的北非人。我是英国人,我想到的是南亚人。从烹饪角度来说,自从大英帝国灭亡以后,印度就通过南亚移民征服了英国。印度餐馆(顺便指出,所有印度餐馆几乎都是孟加拉国的一个省的移民开的)的数目从几百家增加至60 000到80 000家——这意味着英国人已经皈依了印度烹饪。为了适应英国人的口味,甚至发明了南亚根本没有的新菜式。无论多排外的英国人都不可能不知道萨莫萨三角饺、咖喱酸奶烤鸡和咖喱肉,它们已经和炸鱼和薯条一样普及——可能更为普及,因为鱼现在成了高级菜。一个类似的例子是美国的墨西哥菜,它的一个野蛮的变种,得州墨西哥菜,久已流行于美国西南部各州。
所以,在烹饪意义上,我们也是同时生活在好几个世界中。巴别塔的诅咒使我们至今无法建立一个单一的世界文化。相反,财富的扩大和正式教育的普及可能会动摇当今英语的全球垄断地位。今天,互联网上大约90%的资料都是英文,这不仅是因为美国人和英国人占互联网用户的很大部分。但当11亿中国人、5亿讲印地语的人和35亿讲西班牙语的人也使用互联网的时候,哪怕用户只是英美用户的一半,那么不仅英语,就连西欧字母的垄断就都到了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