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回答:“相信了他们,就不是我的读者。这是人际关系的自然减员,也是一种瘦身,求之不得。”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位记者。记者中当然也有好人,但即便是好人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当代社会的是非颠倒、价值逆反,该负第一责任的,是传媒。
离开那个茶馆后,马兰在路上说:“我们两人,无帮无派。但是,由于从不反驳,口无恶言,自有另一种强大。”
我说:“我们没有任何必要讨好舆论。现在,民粹主义的舆论已经成为当代魔王,大批貌似激愤的打手其实都是它的奴才。我们只逃避,不屈服,因而强大。”
说着,我们就到了海边。
深圳的风景,以海边为最佳,尤其在黄昏时分。
零丁洋里卷来的一排排深蓝色海浪,在夕阳下有一种壮阔而凄楚的寒意。文天祥在七百多年前写的诗句,“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不知是不是也出于这种意境。但对我们而言,没有了惶恐,只剩下零丁。
马兰最喜欢的海边景象,是台风来临时分。乌云在奔跑,海水在低吼,而她,则任凭长发轻衣大幅度飘洒,就像一位狂放的书画家在天际泼墨。
与别人不同,只要是台风季节,我们老是在海边。
后来我们老是互问:深圳几年,荒凉孤寂,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答案完全一致:台风中的黄昏,只有两个人在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