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亲密敌人(4)

当我们处在“冷”状态时,我们会严重削弱“热”状态的力量,从而约束自己的行为。事实上,当我们处在“冷”状态时,我们同时还会削弱他人的“热”威力,并通过他们的行为表现出来。在冷状态下,我甚至不能理解对过去自己曾有过的“热”行为,同理,在“热”状态下,我们似乎对“冷”状态下的自己毫无感觉。对此,研究者进行了一次次的实验,涉及人们对食物、性以及毒品的“冷热”反应,这些实验无一例外都支持罗文斯坦的这一主张。

奥德修斯似乎也认识到了人的“冷热”状态。暗夜之中,面对风姿冶丽的卡里普索,奥德修斯欲火中烧,到了白天,他却独自坐在海岸边,为远方的家园默默流泪,在那里,他美丽的妻子珀涅罗珀(Penelope)正拒绝着一位又一位的求婚者。身处“热”状态下的奥德修斯面对尤物卡里普索欲罢不能,但到了白天,冷静下来的奥德修斯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大多数男人在“性”面前,都会有和奥德修斯一样的反应。罗文斯坦和艾瑞里对35名男性大学生进行了一项关于性欲激发的问卷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在性欲激发和未被激发时男性的表现有巨大的差异。性欲激发的男性(通过手淫但未达到性高潮)更乐于与同性、胖女人以及他们讨厌的人发生性关系,渴望被捆绑、拍屁股或是进行肛交,他们也更加经受不住香烟的诱惑。为了寻欢作乐,他们更可能有一些不好的举动。诸如此类,不计其数,比如说,更容易骗别人说自己正在恋爱、更有可能怂恿女孩子喝酒等等。性欲激发的男性在被女性拒绝后愿意再尝试一次的概率是性欲未被激发男性的两倍,而他们引诱女性嗑药的概率比性欲未被激发的男性整整高了四倍。

整个调查结果颇让人感到不快,它让我不自觉地联想起了莎士比亚的《鲁克丽丝受辱记》,诗中的塔昆(Tarquin)在是否要放纵自己作恶上踌躇不已,“在他乖戾的内心里,引起了一场争辩,一边是凝冻的良知,一边是炽烈的火焰”。他的欲望“坚不可摧,理智又岂能干预”。这清楚反映了他丑恶的内心其实没有丝毫的自制力。虽然他知道麻烦即将接踵而来,“一腔火热的恋慕,凝冻成冰冷的嫌憎”,他也不会想象从前的事情,只是一味担心未来的情况会有多糟糕。

罗文斯坦这些发现的有趣之处在于,他告诉我们,虽然每个人都有“冷”状态下的自我和“热”状态下的自我,但这两种状态下的自我在对方眼里都是陌生人。他曾说过:“这两种状态会深深改变每个人,同人与人之间的区别相比,这两种状态下的自我之间的差异更加突出、更加难辨。”

在“行为经济学之父”理查德·塞勒(Richard Thaler)同H·M·舍夫林(H.M. Sherfrin)合著的经典论文《自制力的经济学原理》(An Ecomonic Theory of Self-control)中,他们将人划分为“远视的计划自我”(a farsighted planner)与“短视的执行自我”(a myopic doer):“这两种自我之间的挣扎产生的结果,就好像一个夹在公司的拥有者和执行者之间的中间人。”在一家公司中,受雇的经理人更愿意从自己的短期利益出发来行事(远视的计划自我),而不愿考虑那些付给他佣金的股东的利益。这一点我们从如今的经济危机中就可窥知一二。举例来说,一家银行的首席执行者或许会发放有风险的贷款以得到更多的短期高额利润,或者给借款人发放数额丰厚的年终奖金(这些人极有可能在未来无法偿还这笔贷款),如此一来,最终的受害者其实是股东以及每一个普通消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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