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大多数人持有相当积极的自我概念,认为自己有能力、有德行而且聪明伶俐,因此会有意去努力减少失调以维护积极的自我形象。21例如,当科琪女士有关世界末日的预言失败时,我们可以想象她的那些忠诚追随者感受到的痛苦的失调:“我是一个聪明人”与“我刚刚干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傻事:由于相信了一个疯狂的女人,我抛弃了自己的家产和财物,放弃了自己的工作”之间的冲突。为了减少这种冲突,她的追随者们可能会改变认为自己聪明的看法,或者为自己所做过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蠢事”辩护。冲突的解决并非一蹴而就,要经过多轮辩护才会尘埃落定。科琪女士的铁杆追随者们会认定自己没有干任何蠢事,由此维持他们的自尊;实际上,当初他们在加入这个群体时的确是聪明的,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信仰可以使地球免于毁灭。无论是谁,只要足够聪明,他们也都会加入进来。但为什么没有出现人们蜂拥而至的景象呢?
没有人能够回避这个问题。我们可能感到那些相信世界末日预言的人荒唐可笑,但是,正如政治学家菲利浦·泰洛克在他的著作《专家的政治判断力》中所提到的:任何一种预测会准确到何种程度?我们又能够在何种程度上了解这一点?即便是专门从事经济和政治研究的职业“专家”在这个问题所做出的预测,也不会比我们这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或者科琪女士准确多少。22数以百计的研究表明,与建立在统计数据基础上的预测相比,依据“个人经验”或者“多年训练”而做出的预测与前者成功的概率差不多。但是,一旦专家的预测失败,他们专家身份的核心便会受到威胁。因此,正如失调理论所预测的,专家们越是自信而且越有名望,他们就越不可能承认错误,而这也正是泰洛克的发现。在减少因自己预测失败而导致的失调时,专家们做出的解释可能是:要是那场不太可能的灾难被制止,要是事件发生的时机有所不同,要是……那么这些预测便是正确的。
减少失调的行为就像自动调温器,它会将我们的自尊保持在较高的水平。这正是我们往往对自我辩护视而不见的原因,这种不经意的自我欺骗使得我们甚至否认自己所做出的错误或者是愚蠢的决策。但是,失调理论也适用于那些自尊心弱的人,以及那些自认为是笨蛋、骗子、白痴的人。当自己的行为与负面的自我想象相吻合时,他们不会感到大惊小怪。当他们做出错误的预测或者为加入某个乏味的组织而经历严苛的加入仪式时,这些人只会轻描淡写地说:“是的,我又搞砸了,我一向如此。” 一个自认为不诚实的二手车经纪人,在隐瞒那辆将要脱手的车的令人惊诧的维修记录时,不会感受到失调;一位自认为不讨人喜欢的女士在被男士拒绝时,不会感受到失调;一个骗子在骗取一位老人一生的积蓄时,也不会感受到失调。
我们对自身的信念伴随我们度过每一天,而且我们总是通过这些核心信念来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当情况出现偏离,即便是获得了某种良好的体验,也会令我们感到不安。因此,认识到自我辩护所具有的威力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什么那些自尊心弱或者认为自己在某些方面能力不足的人,在漂亮地做完某件事情时并不一定会欣喜若狂;而且为什么他们往往会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假如那位自认为不讨人喜欢的女士遇到一位很出色的男士,对方也在认真地追求自己时,她可能会感受到片刻的快乐,但是这种快乐很可能会因蜂拥而至的失调而光泽尽失:“他看上我什么了?”她的答案不太可能是“太好了,我一定比自己所认为的更有吸引力”,而更可能是“一旦他发现了真实的我,就会将我抛弃”。她将要付出很高的心理代价来克服这种失调。
的确如此,一些实验发现,大多数自尊心弱或者对自己的能力评价较低的人,会对可能引起失调的成就感到不安,也会将它们视为偶发事件或者异常情况加以拒绝。23这也正是朋友和家人试图取悦于他们,而他们却不为所动的原因。“瞧,你刚刚荣获了普利策新闻奖,难道这不意味着你很优秀吗?”“是的,那很好,但那仅仅是侥幸成功。你们都清楚,我可能再也无法创作出任何作品了。”因此,自我辩护不仅会保护那些自尊心强的人,也会保护那些自尊心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