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猫与洗衣机(6)

每当我想到美国高中年龄段以上的人口中有1/10的人在服用某种抗抑郁药,如百忧解,我就会感到万分愤怒和沮丧。确实,当你经历情绪波动的时候,你还得找出理由解释为何不服用某些药物。当然,在严重的病理情况下,你确实需要服药,但我的情绪、悲伤,突如其来的焦虑,实际上是智慧的第二来源—甚至是第一来源。天一下雨我就变得倦怠无力,随着雨点开始敲击窗户,奏出魏尔伦笔下秋天的《哽咽》时,我就更容易陷入冥想,写作速度越来越慢。有时,我会陷入诗意的忧郁状态,用葡萄牙语说就是saudade,或者土耳其语hüzün(源自阿拉伯语中表示悲伤的单词)。而其他日子里,我则更积极,更有活力—我会少写作,多走路,做做其他事情,与研究人员争论,回复电子邮件,在黑板上画图表。我是不是也该变成毫无情绪困扰的蔬菜或快乐的白痴?

如果20世纪就有百忧解,那么波德莱尔的“脾气”,埃德加·爱伦·坡的情绪,西尔维亚·普拉斯的诗,以及许多其他诗人的悲叹,所有这些有灵魂的东西,都将了无声息……

如果大型制药公司能够消除季节的变换,它们可能就会这样做—当然,目的是为了利润。

还有另外一种危险:除了伤害孩子,我们还会危害社会和我们的未来。旨在减少儿童生命中的变化和波动的举措却也会降低我们这个所谓的“伟大的全球化社会”中的多元性和差异性。

受到翻译的惩罚

压力源的另一个被遗忘的特征隐藏在语言习得中。我从没见过有人是通过教科书,从语法开始学讲母语的,并接受双季度考试的测试,系统地将单词嵌入所学的语法规则中。你学习一种语言的最佳方式应该是在一个多少有些紧张压力的情况下,特别是在表达某些迫切需求的情况下(比如在热带地区享用晚餐后产生内急时),借助于困境,从反复的错误中进行学习。

我们学习新单词并不需要死记硬背,而是利用另一种方式—与人沟通,不得不揣测他人心思,而暂时把害怕犯错误的心理放在一边。但是,成功、财富和科技却使得这种习得模式愈加难以推行。几年前,当我还籍籍无名时,国外的会议组织者根本不会给我分配能在脸谱(Facebook)上用英语讨好人的“旅行助理”,所以我被迫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就这样,我靠着用手比画和不断的试错(就像孩子那样)学会了外国词汇—不靠设备,不靠字典,什么都没有。而现在,我享受的特权和舒适服务—我确实无法抗拒这些舒适的服务,却令我遭到了惩罚。这个惩罚就是,一个能说流利英语的人,举着一块把我的名字拼错的牌子,在机场迎接我,没有压力、没有歧义,不用使用任何从丑陋的教科书上接触到的俄语、土耳其语、克罗地亚语或波兰语。更糟糕的是,这个人虚情假意、油滑谄媚;这种低三下四的啰唆比时差还令我头疼。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