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本能反应地,开始为还钱的事情而心焦——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已经这么爱她。我找游冬,找朋友,说尽好话,看尽脸色,受尽冷遇,筹到了八万。
人情有多薄,那时我才刚刚体会了一点点皮毛。那么多平时熟络的人,笑脸揭开来,便一无所有了。提到借钱,连再多给一层假面笑脸的耐心都没有。想到如此不易,我突然更心疼她。纵然女孩子天生拥有更容易获得别人帮助的优势,但那种相应代价,我不忍心她经历。我筹到钱,当即迫不及待找到她,提着现金交给她。
是个阴阴的大风天,刮得我头晕脑涨。她的头发被吹得缠绕在眼前,看不清面容。天色清澈而长远,日子看上去还有很多,但属于我们的,已经没了。
我把钱给她,说:“我尽力了,不是全部,好歹你能还一些是一些。别把自己弄得那么危险。”
她接过包,看着我,什么也没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我寒着一颗心,说:“你不打算和我说谢谢?”
她说:“谢谢。”
我说:“你好像一点也不情愿。”
她苦笑。我也苦笑。
突然她特别刻薄地回了我一句:“邵然,你以为你和那些臭爷们不一样吗?”
我愣住了,她继续说:“给了钱,就想看到一张笑脸,是不是?要不要再伺候你一场,心里才舒坦?”
我完全僵住,说:“你怎么这样认为……我是真心想要帮你……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来不计得失……”
她直截了当地打断我,说:“邵然,没有人不计得失。没有人。你只是想借给我钱,让我感激你,让我欠着你,让你自己感觉我欠着你,所以要属于你,让你觉得你没有输给那些臭爷们。”
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脸上,我瞠目结舌。她说的,也不是不对。想到她和老林、老黄那么纠缠不清,我快发狂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走的时候,我说:“柔山,我不是完人,对你管得太多,对不起。可是你别忘了,这世上,能真正对你好的,遇过一个,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