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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为了照顾邱天的方便,将我们的座位固定下来,不用每周调换:第一排右边,靠近走道,离门口最近。学校生活对她来说,上厕所是最麻烦的事。那年头厕所都是一条通坑拉到底,有隔断就不错了,哪来残障设施。邱妈妈给她带去一张中间镂空的凳子,架在我们那层楼女厕所的条坑上,做成一个简易的临时坐便器,不然她单靠一条腿没法蹲下来。
直到她出国之前,这张凳子都一直跟着她,旧了再换新的,像一则无法破除的恶咒,紧紧跟随。学校组织春游、看电影,一切集体外出的情况,我都义务帮她带着凳子,等她要上厕所的时候,再由一个女生陪同,帮她放在厕坑上。邱天自尊心很强,为了不让人看到她如厕的样子,她永远选择在上课铃响,众人都回教室的时候,再独自如厕——毕竟她迟回来一点,老师也不会怪罪她。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那次她在厕所摔倒时,里面空无一人,连一个扶她起来的人,都没有。
上课有十分钟了,按平时的话,她应该回来了。班主任看看我旁边的空位,停下来,皱着眉头问:“邱天去哪里了?”
我摇头:“不知道。”
一个女生犹犹豫豫地站起来,说:“报告老师,刚才看到她进厕所了。”
老师说:“那你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分钟之后,远远地听到那个女生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呼救:“来人啊,邱天摔倒了!” 我当时什么也没想,本能般第一个猛冲出去,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女厕所,就这样直直跑了进去——
凳子的腿折了,斜斜卡进蹲坑,拐杖横在她身上,那场面简直乱得如同一堆垮了的积木。邱天昏厥过去,人事不省。她像那张折了腿的凳子那样,歪斜倒在厕所最后一间隔断的角落里——
她还未穿上裤子。我就这样无意间突然撞见了她裸露的下身,整个人一下子僵住,呆若木鸡,脑中一片空白,肢体都动弹不得。班里的女生们随后就跟进来了,扑上去手忙脚乱帮她穿上裤子,扶她起来。一个女生叫我:“邵然,快点背她去医务室!”
我这才回过神来——顾不上什么了,赶紧背上她,“咚咚咚”往校医务室跑。老师年纪大了,吓得面如土色,跟在我们后面踉踉跄跄下楼。
邱天躺在病床上,校医对我们说:“可能是脑震荡,快点送去大医院,看看是不是鼻梁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