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衣着》06

第一幕结束的时候,莫尔斯的情绪处于低潮。齐格蒙德的嗓音明显开始嘶哑,齐格林德汗流浃背,身后一排的年轻小市民不停地摆弄一袋糖果。第一次场间休息的时候,他逃到酒吧里,要了一杯威士忌,接着又要了一杯。第二幕开始前的铃声已经响起,他要了第三杯。第一幕时坐在莫尔斯背后的年轻姑娘现在可以毫无阻碍地看清第二幕;还有第三幕的演出,估计到那时她已经吃完第二袋麦提莎糖果,两个皱巴巴的包装袋都扔在了地板上。

其实,无论当晚的周围环境多么好,莫尔斯都不能彻底放松下来,沉浸在纯粹的享受之中。每隔一阵,他的思绪就会转向自己早些时候同斯特兰奇的会面——然后是艾恩利,艾恩利高级探长。他基本不了解艾恩利,确实如此。他是那种低调的人,非常友好,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密友。孤独的人。莫尔斯记得他不是特别风趣。克制、谨慎、墨守法规。他已经成家,但是没有子女。而且现在他再也不会有子女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根据目击者的说法,这主要是他自己的错误——他在海威克姆旁边的M40高速公路上准备超车时,没有注意外侧车道迅速逼近的捷豹车。很神奇的是,其他人都没有受重伤。只有艾恩利受了伤,不久就死了。这不像艾恩利。他当时肯定是在想什么事情。就在十一天之前,他开着自己的车,利用闲暇时间前往伦敦。这真的很可怕——其他人继续原来的生活方式。巨大的打击——哦,是的——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朋友悲恸欲绝,除了他的妻子??莫尔斯只见过她一次,是去年的警察音乐会。她非常年轻,年龄比艾恩利小很多;她很漂亮,但是没有什么力量能让她的丈夫起死回生。艾琳,还是什么类似的名字?爱琳?应该是艾琳,莫尔斯心想。

他喝光了威士忌,环顾四周,寻找酒吧女侍。没有人。酒吧里只剩下他自己,亚麻抹布垂挂在啤酒泵上。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他走下楼梯,踏上傍晚温暖的街道。剧场外面的整面墙上是红色和黑色的大写字母写成的巨幅海报:英格兰国家歌剧团,九月一日星期一至九月十三日星期六。他感到后背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九月一日星期一。就是迪克·艾恩利遇难的那天。还有那封信?九月二日星期二投递。这可能么?但是他不应该草率下结论。该死,但是为什么不呢?没有第十一条戒律①禁止草率结论,因此他可以得出草率结论。那个星期一,艾恩利去了伦敦,而那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他终于找到了维勒莉·泰勒?好像有这种可能。紧接着,第二天她就写信回家——在离家出走两年多之后。然而有些不对劲。泰勒案一直都被搁置,没有销案;但是艾恩利当时在处理别的案子,就是那起炸弹的案子。那么为什么?为什么?等一下。艾恩利是在自己的休息日去的伦敦。难道他??

莫尔斯走回休息室,有个没穿制服的服务员告诉他票早已卖光,而且演出已经过半。莫尔斯谢过他,然后走进门边的电话亭。

“很抱歉,先生。这是顾客专用的。”那个服务员就在他身后。

“我就是该死的顾客。”莫尔斯说道。他从口袋里掏出J排二十六座的票根,塞到服务员的鼻子底下,然后故意重重地关上身后的电话亭门。金属文件架里局促地塞着一本硕大的电话号码簿,莫尔斯打开,翻到A部。艾德里??艾伦??往回翻一点——艾恩利。只有一个艾恩利,而且明年的号码簿再也不会收录他的名字。R.艾恩利,沃尔福库特怀特姆路二号。

她会在家吗?现在已经是八点三刻。艾琳,或者爱琳。不管她叫什么名字,她可能和朋友们在一起。母亲或者姐妹,这最有可能。他应该试试吗?但是他到底在犹豫什么?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去。他记下地址,然后轻快地从那个服务员身边走过去。

“晚安,先生。”

莫尔斯走到停在圣贾尔斯路附近的轿车旁边的时候,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对这个友好的告别报以幼稚的轻蔑和无视。那个服务员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像我一样,莫尔斯自言自语,他毫无兴致地朝正北方驶去,驶出牛津,直奔沃尔福库特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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