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乘铁骑,踏出一串男人和女人的故事(14)

今天一早,他便把郭凤岗请到司令部来,向他说明了意思,让郭凤岗正式到郭家说亲。郭凤岗满口应诺,匆匆而去,但一去便整整一天,直到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还不见影子。他心里未卜成败,不免焦急难耐。

远处天边几处火红晶亮的闪电,伴随着几声沉雷响起。李宗仁纳闷地腾身而起,在那间不大的卧室里缓缓地踱步,无意中注视起自己的床来。不知道勤务兵当初是从哪儿给他弄来这张“双凤朝阳”的床,锃亮的荔枝核色的国漆,经久不退,他心中不禁有些潜意识的惊诧。这种床,是时人用来结婚的床啊!凤凰者,雌雄异性也。

李宗仁顺手拿起床头茶几上那盅西山茶,重重地呷了一口,苦涩中带着特有的茶的清香。饮惯了,他喜欢这种浓茶,尤其是在今天。放下茶杯,他又拿起桌上那只怀表,已经九点钟了,梧亭是怎么回事,郭家同意不同意,也得给我个回话呀!

窗外,沙沙地下起雨来,晚春的雨真烦、真闷人!

“橐,橐……”那楼梯声很重很沉,一听便知道是军人的脚步。郭凤岗终于来了,头发和衣衫已被大雨浇湿,那双耸竖的剑眉上,挂着一串细密的水珠。

“梧亭!”李宗仁在楼梯口迎上去,神色带着殷切的企盼。

“德邻兄,”郭凤岗脱下外衣,擦着头上脸上的雨水,神色有些局促地说:“真是又出太阳又下雨,忧喜掺半哪。”

李宗仁给郭凤岗递了块擦雨水的毛巾,又赶紧为他沏了一杯浓茶。听郭凤岗说了“忧喜掺半”,李宗仁心里稍稍稳了些,十余年来的戎马生涯,练就了他不屈于困难和自信的性格,只要不是“全军覆没”,他总还存在希望。

“此前,我们都还不知道郭月仙已许了人呢!”郭凤岗打开茶杯盖,一边说,一边冒热呷了口茶。他渴,和郭月仙父母说了大半天。郭家待他很和气,本乡本土的本姓人,不沾亲也带故。桂平的郭姓人,多是明清时从广东那边迁居而来的,见面称兄道弟,只要无利害冲突,自然是亲切的,更何况郭凤岗时下是桂平的水上警察厅厅长,对郭六来说,平时确也该算是巴结不上的人物。如今光临寒舍,而且是为女儿攀上总司令的亲事,郭家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所以,中午、下午一连留他吃了两餐便饭,郭六也丢下工专门陪着。就郭六夫妇的意愿,也是巴不得快快实现这门既堂皇自己又光耀门楣的亲事,无奈半年前,本县景乐杨家一男子已来求亲。这杨家的男子据说是旺族后裔,家屋虽已无大权势,日子却也还富足。而且,这男子还曾在陆荣廷的一名师长手下当过副官,人还精明,郭家便同意将月仙的八字拿去相合。偏月仙的八字拿到杨家后,压在杨家的香火台上,整整七天太平无事,证明郭月仙的八字已与杨家相合。于是杨家兴冲冲地送来了定婚聘礼。照习俗,郭家交出姑娘的八字,又接受了男家的聘礼,这婚事就算是大体确定了,而今再想要改换门庭,事情不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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