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我的爷爷上前。
“你就是块铁,也是不行的!”我的太爷说。
我的太爷是闹过义和团的人,绝对是老江湖。义和团的时候,太爷不在家乡跟前闹,怕连累家人。只知道他去北京闹过的,都闹了啥事,没人知道。大事不妙的时候,回来了。我的爷爷知道自己是这一个家擎天的山,而我的太爷知道自己是这一个家的智。甚至,是这一个群体的智。已经被笼罩在北方神秘的气息中,而且向北,神秘的气息越发浓重,草莽的气息越发地浓重,夜幕罩下来的时候,烘烤了一天的大地凉爽下来的时候,前进的脚步安歇下来的时候,我的太爷把壮汉们召集到了一块,神情严肃地预测各种可能,申明男子汉的职责——保家,说如果危机来临,如果他要是大咳嗽那就——抄家伙!那时我的太爷啊,就显露出那么一种指挥员的味道。当然首先是——那么一种军人的味道。骨血是传承的。
那是一天晌午,歇息,午饭。有的人家支起了锅灶熬苞米面糊糊,有的啃干粮——在夜晚从容地在支起的炉灶上烙的苞米面饼。有的人家将土豆煮熟了吃,有的人家则像吃苹果一样咔嚓咔嚓地生咬着吃,那涩涩的汁液就如同甘霖了,经嗓子眼下咽的时候都不忍下咽颇为留恋。有的人家还要讲究些,会随便挖些野菜,在锅里煮了吃。当时过锦州,在闾山一带。
西方传来嘚嘚的马蹄声,两匹快马临近,瞬间到了近前,勒马,一个背着长枪,一个腰间插着短枪。插短枪的勒马,背长枪的跟着勒马。不着军装却带枪,不是土匪还能是啥?光天化日之下俩土匪到了面前。俩土匪扫视着烈日之下的这么一摊子人,一张张苦脸,眼神警惕、惊恐。霎时弱弱的风都没了影踪。一摊子的人都姿态僵滞。我太爷跟大家预测的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太爷缓缓站起,向俩土匪一抱拳:“两位大爷,在下代表大伙讨方便了!”
俩土匪瞅瞅我太爷,尽管身后是弱民自己也是弱民,但还是有那么点撑起来的凛然,俩土匪忽略我太爷,继续扫视。实在看不到有什么可抢的财物,腰插短枪的土匪指了下远处的大山向我太爷说:“此山是我开,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钱!”
“这是规矩!”背长枪的说。
太爷的目光和俩土匪的目光相碰,太爷微微一笑:“我们可是逃荒的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