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式滑草”(4)

瞳孔下方如针孔的伤痕和茉莉的舞姿,从此残留在少年阿九的眼中,永远无法抹去。

六岁那年的秋天,阿九从出生地平和町一丁目,搬到外公居住的西高宫小学工友室。母亲为了能到中洲工作,将阿九托给外公、外婆照顾。阿九除了星期日可以回平和町的家跟母亲一起睡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和外公、外婆窝在工友室里,安静地生活。

由于阿九从入学前就在小学里生活,因此不像其他孩童对于入学典礼有新鲜的感受。而代替父亲教养他的外公勘六虽然个性保守、具有严格的旧道德理念,却很受到西高宫小学生的爱戴。

勘六对于昆虫的知识比自然老师还要丰富,尽管他并非学者,花费一生搜集的大量标本却受到好评,还担任过福冈昆虫学会的副理事长。

当时在西高宫小学,学生到工友室听勘六说话,也算是上课的一环。一进门约有四十张榻榻米大的水泥地房,整齐收放着扫帚、畚箕以及其他整理庭院的工具。再进去有两间房,分别有八张和六张榻榻米大,是祖孙三人生活的空间。房里的墙上挂着勘六搜集的标本。满满一整面墙的珍奇昆虫标本,是勘六花了一生心血搜集来的财产。

无论大人或小孩,凡是头一次看到这些标本的人,肯定会发出这样的惊叹:“哇!好厉害呀!”从锹形虫到独角仙、螳螂、金龟子、蚱蜢、蝴蝶、蛾、蝉等,应有尽有,好几千只的昆虫,就这样被大头针钉在盒子里做成标本。

看着用说戏曲的语调为孩子们解说的勘六身影,阿九心中自然浮现阿七温柔而开朗地为邻居说明庭院植物的样子。

平常吵闹不休的西高宫小学生,眼神发亮、乖乖地听着勘六说明,那副认真模样是课堂上看不到的。

校长连忙抓着年轻老师得意地说:“这才是教育应有的风貌!”

勘六的妻子,也就是阿七的母亲祖父江三,是个以夫为重的传统日本女性。看着外婆默默工作的身影,阿九觉得她就像只辛勤的蚂蚁。

阿三不像她丈夫那么会说话、能够抓住孩童的心,所以几乎不太开口。凡事绝对不会强出头,总是退居在勘六背后,露出温和的笑容。而勘六的任何杂事,也全都委托她负责。

“阿三、阿三!阿三、阿三!”勘六从早到晚不断喊着阿三的名字,就连想不起事情,也要由她来解决。起初,阿九觉得外公还真会使唤人,但渐渐地才明白,那是长年相伴的夫妇间一种确认爱情的行为。而且,这种体悟并非某一天突然开窍理解,而是以水滴石穿般的速度深植于阿九的意识之中。

“阿三、阿三!喂,阿三、阿三!那个……那个在哪里呀?”

“那个是什么呀?孩子的爹。”

“笨蛋,那个就是那个嘛!那个呀……喂,阿三!”

从老夫妇面对世界的耿直态度中,阿九学会了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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