匮乏的神话

匮乏的神话

我的朋友奥尔顿是个超级大富翁。然而从他身上,我意识到,即便对我们中间最富有的人来说,对匮乏的恐惧也很难让他们变成慷慨之人,而不仅仅是行善之人。12月的一天,奥尔顿和妻子举办了一个假日聚会。客人们站在餐厅中,啜饮着凹槽水晶玻璃中的香槟酒,而在房中两幅明艳的油画中,他的祖先正用戒备的眼睛审视着人们。他走过来,给我们讲述了一个故事。两天前,他从银行账户中支取了500美元现金,这些现金都是10美元的钞票。然后,他钻进自己的德国宝马轿车,驱车前去探望小镇上那些在小巷或公园中露宿的人们。他怀着舒畅的心情,给每个“穷人”发了10美元。

“艾德,”他向我打了个手势说,“看到这些受压迫的人脸上露出笑容,真的让人感到非常美妙。”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努力保持着宾主之礼,但我暗自决定,以后要找机会和奥尔顿好好谈谈。尽管他认为自己在实践慷慨的习惯,但是,他的行为暴露出了他对匮乏根深蒂固的恐惧,这妨碍了他真正变得慷慨大方。慷慨不是慈善。出于慈善精神的给予是指向自我的:捐赠者认为,捐赠品“来自于我或是我的”。志愿服务蜕变成了让人感到自满自得的虔诚,奥尔顿在家中的那次烛光晚会上就是这样。这种行为背后掩藏着的是受惠者是否值得帮助的偏见。它们也阻碍我们帮助人们实现自助——因为这种给予更多涉及我们(和我们的“慷慨”),而与他们无关。

在安排教会每年的管理工作时,我们会要求每个人捐钱,以便支持教会的传教和牧养工作,因此,在次年的10月,我决定在奥尔顿快下班时到办公室和他聊聊。我们喝着茶,亲切地聊着天,然后,我回忆起那个下午他帮助无家可归者的慈善之举。我温和而明确地告诉他,捐更多钱给教会能够更长久地帮助那些无家可归者。在捐给教会的钱中,部分钱款会用来赞助某个中心为无家可归者开办的项目,这个项目不仅会为他们提供食宿,还会提供社会服务咨询,以便帮助他们实现自给自足。项目的宗旨就是向这些贫穷者提供自助工具,而不是给予他们暂时性的安慰。

“奥尔顿,”我说,“我想请你将自己年收入的10%捐赠给教会。”

“唉,艾德,我不能捐赠10%的收入!”他立刻回答道。然后他列举了无数理由,解释他为什么不能这样做。而最根本的就是,那样将无法维持家庭开支了。“我是这样计划的:我会咨询理财规划师,了解一下我可以从来年的收入中扣除多少,然后将这部分钱给你。怎么样?”

不久,奥尔顿向我保证捐款1000美元,这比上一年的捐款增加了250美元。当各种信仰的宣讲者为其教会或寺院游说捐款时,都可能遭到怀疑,但我认为,如果某个富豪只将不到0.01%的净资产捐赠出来,说他其实没有感受到慷慨的力量一点都不过分。通过这些谈话,我了解到,他对财产的态度是以施舍为导向的。捐赠——无论是金钱还是时间——的行为都可能会让我们凌驾于他人之上,而非证实我们其实是同舟共济、休戚相关的。

我无意就此展开讨论,并集中全部精力来谈论下面这个话题:我们要多么慷慨地捐赠我们辛勤挣来的钱财。相反,我只是想用这个例子说明,在实践慷慨的习惯时,我们往往担心自己在经济或感情上的匮乏。这种感受直接源于恐惧的力场。我必须积敛,必须攫取。我不富足,即便馈赠很少的东西也不行:没有足够的金钱、精力或宽容。我所余无几。在当今的文化中,鉴于全球经济和美好地球的脆弱现状,这种观点尤为盛行。但是,如果我们相信世界在本质上是仁慈的,我们就能敞开自己,让能量慷慨地流入和流出,最终,每个人都能从中受益。

尽管奥尔顿拥有大量的物质财富,却忍受着精神上的贫穷,他认为给予别人的越多,自己和家人所拥有的就越少。人们往往很难表现得慷慨大方,这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需要更多东西——无论是更多的金钱、赞誉、关注,还是更多的爱——这种观点妨碍了他们。他们认为自己能力有限。就某些方面而言,这当然是对的,但是从另外一些方面来看,又显然是错的。

我在佐治亚州长大,认识城里的哈丁格尔夫妇。不到几年光景,哈丁格尔夫人就相续生了四个儿子,这个家庭显得完美无缺。他们简朴的平房有三个卧室和一个洗澡间,几乎无法容纳全部家庭成员,当年龄较大的孩子长到十几岁时,情况变得尤其窘迫。桑娅是当地的教师,约翰则是个水暖工。当他们最小的孩子长到10岁时,人们可以在很多场所——杂货店、加油站、灰尘弥漫的操场——见到他们的身影,此外还有年仅两岁的弱不禁风的养女利娅。这个女孩皮肤苍白,长着蓬乱的黑卷发,除了新家人之外,她几乎不敢面对任何人。

多年以来,每逢周末,桑娅、约翰和四个男孩都会到邻近城镇的收容所担任志愿者:他们会做饭和清理卫生,男孩们会修理东西,陪其他孩子玩耍,共同度过安静的午后时光。当利娅的妈妈无法继续照顾她时,桑娅和约翰有感于这个小女孩的极度胆怯,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仍然勇敢地收留了她。

“生活对我们如此慷慨,”桑娅解释说,“我们身体健康,还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们,家中也充满了爱。我们可以给予许多东西。”随着利娅的到来,花费在年长孩子们身上的开支无疑更少了,但他们能够给予的爱却更多了。这反过来让孩子们获得了祝福:他们的整个后半生都会受到影响。他们没有因为匮乏而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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