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一直期待21世纪的到来。
在20世纪90年代,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一切向前看。一切事物似乎都在加速发展,无论科技进步还是市场发展。几乎所有地方的演示文稿(PPT)上,都一律使用陡急向上的曲线表现收入、计算机运用、二氧化碳排放等项目的增长速度,而且其速度本身还在成倍加快。
摩尔定律应运而生,它是英特尔创始人戈登·摩尔于1965年提出的一项关于科技进步的经验法则。它告诉我们,计算机运算速度每两年就能提升一倍。与此同时,其他事物似乎也在以翻倍的速度发展,比如股市指数、医疗账单金额、网速、有线电视台的数量以及社交网络的规模。我们被告知,已不再是单单调整自己适应单一变化,而是要适应不断加速的变化本身。我们面临着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所描绘的“未来的冲击”。
于是在那个年代,所有人都信奉一切向前看。与其说特别期待某件事,还不如说我们只是简单地向前看。潮流先锋和时尚达人们成了我们周围拿着高薪的顾问,承诺提供关于未来潮流风向的独家消息。书店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乐观向上的图书,以“A的未来”或“B的未来”作为标题,最终又被各种悲观论调的书籍取代,标题换成了“A的终结”或“B的终结”。话题背后隐藏着一个更重要的事实:它们要么有未来、要么没有,而后者可能更令人信服。
在新技术、新理论、新商业模式、新运作方式的刺激下,我们都成为未来主义者。这些新事物带给我们的不是简单重复,而是一些不同的东西:一种带有不确定性的转变,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其重要性前所未有。每过去一年,我们似乎就距离召唤着我们的“混沌吸引子”更近一步。我们每进一步,时间本身似乎就流逝得更快。别忘了,当时可是一个千年里最后一个世纪最后一个10年中的最后几年。回顾20世纪90年代那喧嚣的、经由网络放大的长期繁荣,其主要特征似乎体现在向前看的姿态、对结论的渴望、向2000年的冲刺以及日历一页页翻过进而迎来下一个千年。
尽管2000年仍属于20世纪,但它称得上是里程碑式的一年,是在为千禧变化的大戏提前走位。我们期待着这种变化,就像狂热的教徒们准备迎接基督降临一样。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对“千年虫”的预期倒少了些许宗教色彩,此前计算机系统编码中一直将年份设置为两位数,但照章滚动到“00”就出现了问题。电梯会停梯,飞机会坠毁,核电站将不再为反应堆芯降温,我们认识的这个世界都将终结。
显然,就算这些变化都没把我们折腾够,恐怖分子还在一旁等着呢。早在“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前,美国人就不得不加强警戒,防备有人对1999年12月31日晚纽约时报广场的跨年庆典下手。西雅图甚至因为担心有袭击阴谋而取消了庆祝活动。CNN的跨年报道几乎覆盖全球,一个时区接一个时区报道各地迎来午夜时分的场面,观众们甚至可以比较一下埃菲尔铁塔和自由女神像上方绽放的烟火哪个更壮观。不过,那天晚上一处又一处报道下来,世界各地没有什么惊天大事发生反倒成了最大的新闻。从奥克兰、香港、开罗、梵蒂冈、伦敦、布宜诺斯艾利斯到洛杉矶,到处都安然无恙。所有飞机都飞得好好的,(考虑到安全问题,荷兰皇家航空公司旗下只有3架飞机照常起飞),均未报告任何一起恐怖事件。这让千禧夜的结尾收得平淡无奇。